第1节(2 / 2)

春婷低着头,小声道:“奴婢没有看见。”

“不要再安慰我了,”苏白依靠在马车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我在功德簿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许泽、苏青。”

说完,苏白又不住地咳嗽起来。

苏白猛烈地咳着,仿佛要将这十年被弃姑苏的愤恨与不平全都咳出来。

春婷轻轻拍打着苏白的后背,耐心地劝道:“还望小姐保重身子,小公子还盼着小姐回去。”

“勃儿!”苏白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丝绢,她忘不了襁褓中的勃儿被许府的嬷嬷硬生生夺走,忘不了许泽冷眼将自己发配姑苏老宅,任凭自己匍匐在地,磕头至头破血流,依然改变不了母子别离的惨剧。

“十年,”苏白逼着眼睛低沉道,“我来姑苏已经十年了吧?”

春婷点点头,宽慰道:“小姐,十年你都忍了下来,何不再等等?兴许这次主君就是接小姐你回京都的呢?”

冷风将车帘吹开,苏白转身望着车外的飞雪,轻声叹道:“但愿吧。”

回到老宅,已是深夜。

偌大的老宅,冷清的很,只有苏白和春婷两个人守着。

苏白坐在煤油灯下,不知疲倦地缝制一件小孩子的衣服。

春婷端来火盆,炭火不多,还冒着黑烟。

“小姐,早些歇息吧。”春婷有些不忍,每年都看着苏白一次次充满希望地赶制小少爷的衣裳,最后都没有盼来主君。

一次次准备,一次次希望,却换来无尽的失望。

“噶咋”一声,老宅的门被推开,飞雪伴着冷风吹了进来,春婷站到了苏白的身后,苏白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望向来人。

一个披着翠绿色皮袄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亲昵地唤了声“姐姐!”

苏白起身福了福身:“妹妹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苏青绕着有些发霉的墙壁,走了一圈,摇头道:“姐姐,你说你当年执意要嫁给许泽,竟然不惜为妾,从梨园的当家花旦隐退了下来,现在过着这么清贫的生活,是何苦呢?”

听到“当家花旦”四个字,苏白的身子颤抖了下,她低声道:“自然是不能和妹妹相提并论的,你是将门嫡女,而我只是一个戏子,能嫁入李府做妾,已是奴家天大的福分。”

“将门嫡女?呵呵,”苏青卷起衣袖,白嫩的手臂上露出了一个桃形胎记。

苏白后退了几步,一脸吃惊地看向苏青。

苏青又从领口翻出一块翠碧色的双鱼玉吊坠。

“怎么会?”苏白一时间有些眩晕,撑住一旁的桌子,才没有跌倒。

“你的玉佩怎么会在我这里?我怎么会拥有和你相同的胎记?我的好姐姐,如果没有这些,我怎么冒充你,成为国公府的嫡女?”苏青莞尔一笑,坐了下来。

“你,”苏白气急攻心,险些晕倒。

春婷扶住了苏白,焦急地给她递上了一杯茶。

“苏青,我待你不薄。当年师父不想收你为徒,是我求了师父三天三夜,她才让你扮演青蛇。”

“青蛇只是白蛇的丫鬟!”苏青一把将桌上的茶水打饭,怒吼道!

苏白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苏青,仿佛从未真正的看清她。

她只有苏青这么一个妹妹,也一直帮衬着她。不知道为何对方却对自己有着这么深的怨气。

“你深夜到访,究竟所谓何事?”苏白走上前,问道。

“官人已经贵为当朝首辅,断断不能有个戏子做妾。”

“官人?你称许泽为官人?”苏白讶异地站了起来。

苏青嘲讽地笑了笑:“没错。从前,在戏台上,你是高高在上的白蛇,而我只是你的丫鬟青蛇。如今,临云公主去世,我是继妻,高贵的妻!而你是妾,卑贱的妾!”

“我是妾。”苏白颤颤巍巍地走到门边,望着漫天的飞雪,冷风灌进她的衣口。这一刻,才明白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浓情蜜意,都不过过眼云烟。妾就是妾,在妻面前始终是抬不起头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夫君?”苏白紧紧地抠着门框,义愤难平地深吸了一口气。

“天下之大,我们各凭本事吃饭,不存在谁抢了谁的,自我了断吧!”苏青扔给苏白三尺白绫。

苏白捡起白绫,不只想到了什么,将白绫死得粉碎!她抱着头,闭着眼,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冷宅盼了十年,没有盼到许泽的最后一面,没有盼到勃儿喊一声娘,只盼来了三尺白绫。

“你若死的不痛快,那个小畜生恐怕也活不了呢。”苏青弯起嘴角盯着苏白,就像深夜的野兽。

“不求他大富大贵,但求他平安喜乐。我去后,你真的可以抚养勃儿成人吗?”苏白低着头,小声问道。

“咱们姐妹一场,许勃也是许家的血脉,只要你死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苏白点了点头:“今晚我自会了结,还望妹妹遵守诺言。”

苏青冷哼一声,坐上马车离开。

“小姐,不可啊!至少见了主君之后,再寻短见。”春婷在一旁拉着苏白的衣袖,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