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见盛景意神色坦然,不像有勉强,便也不再多说,只让盛景意别推脱。女孩子多攒点金银器物没坏处,珠宝首饰可能会过时,金子银子不会过时。

盛景意欣然收下。

转眼又到了年关,临京少有地下起了雪。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就有人敲响了谢家屋门。

门房出来一看,竟是一溜小纨绔,中间还夹着个小娘子。

门房愣了一下,忙问他们找谁。

为首的少年郎长得俊秀非常,声音很是清越:“我们找谢六妹妹,你就说我们是金陵来的就好。”

门房忙让人去二房那边传个信。

盛景意一听,一群穿得花里胡哨的小纨绔,除了徐昭明他们还有谁?

听说还有个小娘子,盛景意飞快拾掇拾掇,小跑出门与小伙伴们会合。

出门一看,果然是徐昭明他们来了。

为首的仍是徐昭明与寇承平,只是寇承平身边多了个李婉娘,徐昭明还是孤家寡人。

见了老朋友,盛景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放下提着的裙摆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昨天傍晚到的,休整完已经挺晚了,就没来找你。”徐昭明抢答。

李婉娘接腔:“早上起来看到下雪了,想来寻你看看西湖雪景。”

她因为嫁给寇承平,平日里出门便比寻常女子要随意,如今也和盛景意一样属于可以和小纨绔们出去浪的存在。

只要她不给他们出算术题,一切都好说!

盛景意正要跟着小伙伴们出发,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朝她跑了过来,眼神带着点小不满,仿佛在说“你要出去玩怎么不带我”。

盛景意弯身把黑漆漆的狸奴抱了起来,对李婉娘她们介绍道:“这是大帅,我新养的。”

刚才其他人就被这只黑狸奴的矫健身手唬得一愣一愣,现在听到这威风凛凛的名字,再瞧瞧它那很有气势的金瞳,顿时觉得这名字再适合不过。

只是这么一只骄傲无比的狸奴,居然肯乖乖窝在盛景意怀里,瞧着也还真是稀奇。

众人都蠢蠢欲动,很想撸它一把。

可惜大帅只对盛景意亲近,其他人一有伸手的意图它便一脸拒绝,弄得寇承平讪讪然说道:“你家大帅成精了吧?”

盛景意抿着唇笑,在途经行馆时想起穆钧如今住在里头,便让立夏去喊穆钧出来。

穆钧起得早,正在练武,听人说有人来找,利落地整理好衣裳出来,远远便见盛景意和李婉娘被一群小纨绔簇拥着。

这画面在金陵那边很常见,到临京之后倒是没见过几回了,穆钧一时有些恍惚。

穆钧很快回过神来,也上前问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本来徐昭明他们还怕穆钧如今成了皇亲国戚,与他们怕是有了障壁,如今穆钧一开口,听着还是老样子,徐昭明他们便放开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趁着薄薄的晨曦奔着西湖方向去。

雪天云层重,他们溜达到西湖边上时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只有隐晦的天光从天边的积云漏出来。

本来盛景意还觉得她们来得挺早,到了西湖才发现人都比雪花要多了。

盛景意哈出一口白气,跟徐昭明他们一起在被东坡先生赞为“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岸边溜达,还在挑着担子出来卖早点的老妇那买了饼,边吃着热腾腾的饼子边欣赏沿岸景致。

一行人走得累了,瞧见前头有处临水长亭,便相互招呼着进去坐下歇脚。

没想到里头已经有人在,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他明显不是南方人,长相上有点靺鞨人的特征,衣着打扮瞧着也像靺鞨人。

这么明晃晃地出来逛,显然不是细作之流,那就是来临京的靺鞨使者了。

靺鞨使者年底过来,一来是为了贺岁,二来自然是为了索要岁币。

当初两国议和,朝廷答应花钱买平安,不仅地让了一片,每年还要缴纳高额岁币,等同于把收上来的大半税收送给靺鞨人。

徐昭明虽醉心音律,本质上却还是定国公这个武将的孙子,看到靺鞨人心中一下子警惕起来。

哪怕他们这群小纨绔不学无术,想到每年要把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送给靺鞨人,他们心里还是不太舒坦!

那靺鞨人本来正在观摩梁柱上刻着的长联,听到从人提醒说有人来了,不由转身看向盛景意一行人。

寇承平最擅交游,上前朝靺鞨人一拱手,表示他们是来歇脚的。

靺鞨人并非人人都懂汉语,在靺鞨那边汉人备受歧视,番汉之间连通婚都不允许,更别提别的。

不过在这一点上,朝廷也是一样的,他们朝廷也不乐意与靺鞨人通婚。

这靺鞨人刚才能研究长联,倒是个通晓汉话的靺鞨异端,他学着寇承平一拱手,用不怎么标准的汉话说道:“我叫完颜济,是这次出使你们国家的副使。”

完颜济马上要二十了,即将要封王,这次主要是过来历练历练。他一直对汉人的文化很感兴趣,也很喜欢汉人柔情似水的女人,觉得这是他梦想中的伴侣。

比起北方的山水,这西湖瞧着多秀气,在碧波荡漾的湖面映照下,一树一花都是景,着实叫人流连忘返。更吸引人的当然是在梁柱上、墙面上随处可见的楹联与题诗,细细一品,处处都透着难言的韵味。

换成别个野心勃勃的靺鞨人,兴许就要生出打下江南的宏愿来。

好在完颜济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开疆拓土没什么兴趣,只想好好品味这好山好水,学着写几首诗词。

乍然看到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南人,完颜济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只恨自己没学好汉话,没法和他们多多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