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有不少世交,盛景意及笄肯定要请这些人过来见见人,谢大伯娘先把这部分名单给盛景意看了,还仔细给盛景意捋清楚各家之间的关系。

不管什么时候,人脉都是很有用的东西,盛景意耐心地把谢大伯娘说的东西都记了下来。所有东西只要她听过一遍,在谢大伯娘问起时已经能伶俐地复述出来!

谢大伯娘越教越心惊,再教盛景意整理礼单和账目,结果发现盛景意比她理得还快!

谢大伯娘一脸感慨地抚着盛景意的脸颊说道:“怪不得谨行他格外喜欢你这个妹妹……”

对谢谨行这个儿子,谢大伯娘时常放心不下。

他幼时体弱多病,被送出去调养身体,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继到二房去;后来被孙家人推下水落下足疾,在外虽还表现得温和从容,实则性情越发孤僻,鲜少把旁人放进心里去。

正是因为根本不在意任何人,所以即便有足疾在身,他也从无半分自卑。

这本是好事,可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与谁都不亲、对谁都不在意?

自己孩子,自己心疼啊。

光凭谢谨行愿意与盛景意亲近这一点,谢大伯娘便愿意把盛景意也当自己女儿来对待。

盛景意虽不觉得谢谨行格外喜欢自己,不过见谢大伯娘一脸怅然,她只能挑几样谢谨行在金陵做的事与谢大伯娘聊了起来,好叫谢大伯娘知道谢谨行在金陵过得很自在。

随着谢家把拟好的帖子送出去,临京城不少人家都知道谢家二房多了个女儿,甚至马上要及笄了。

不少人暗自嘀咕:那谢家二爷十多年前就病故了,怎么突然多了个女儿?至于在外养病这种说法,听听就好了,谢谨行也在外养病,也没见早前没人知道谢谨行的存在啊!

好在得到消息的都是有脸面的人,看在两家的交情份上都准备安排个女眷过去,绝不让谢家脸上不好看。

没等消息进一步传开,昭康长公主府上忽然传信过来,说昭康长公主曾与谢六娘有过数面之缘,格外喜爱这个孩子,想给这孩子当正宾。

及笄礼的正宾一般是请有才德的长辈来当,谢家本来已经私底下拜托一位世交来撑撑场面,如今昭康长公主主动要给盛景意当正宾,谢老太太自然高兴不已,忙派人去给原先定好的正宾带了口信。

对方既然与谢老太太交好,当然不会觉得谢老太太出尔反尔,反倒真心实意为此感到高兴,甚至暗中把昭康长公主要给谢家六娘当正宾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昭康长公主那是谁啊,那是连当今陛下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姑姑”的人,且夫妻美满、儿孙满堂,要论才德兼备与福禄双全,谁能比得过她?

昭康长公主一出手,原本那些在观望的人家彻底没想法了,还有不少人临时换了要去赴宴的人。

谢大伯娘原本想着盛景意没来过临京,应当没什么要请的人才是,如今昭康长公主突然发声,让谢大伯娘意识到她们这个侄女和一般女孩儿不大一样,说不准还真有别的客人要请。

谢大伯娘忙拉着盛景意的手询问她还有没有要请的人。

盛景意想请的人就是盛娘她们,可盛娘她们不可能来,所以她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

谢大伯娘心中稍安,又怕盛景意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忙轻拍着盛景意的手背说道:“这事是我疏忽了,忘了先问问你。”

盛景意笑眯眯地说:“您对我很好了,我看大姐姐和大嫂都要妒忌我了。”

见盛景意笑得全无勉强,谢大伯娘这才轻松些,继续给盛景意讲及笄礼的准备事宜。

入夜之后,盛景意在他们二房的院子里的读书,不经意间见瞧见谢谨行在中庭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起白天谢大伯娘的态度,依稀有些明白谢谨行在家里的感受。谢大伯娘待她们都太小心了,小心到让人觉得不像一家人,虽然她也明白对方存着补偿的心理,可相处起来还是没有寻常亲人那样轻松自如。

盛景意搁下书,走出中庭,跟着谢谨行抬起头往天上看。

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已是月末了,今晚的月色寻常得很,星子也隐在云霭里,怎么看都乏善可陈。

谢谨行收回目光,转头看她:“出来做什么?”

盛景意说道:“看到哥哥在外面。”她也收回目光,轻轻眨了下眼,“大晚上的,哥哥站在外面做什么?”

谢谨行笑道:“看到你在屋里读书,窗户还正好对着中庭,便想试试你专不专心。这一试,可不就把你试出来了。”他抬手揉揉盛景意发顶,“读书得专心些才行,不要东张西望,有点动静就分心。”

盛景意见他不想说,也没深究。她仰头看着谢谨行:“哥哥这次回来,是准备对付邱家了吗?”

谢谨行知她向来聪敏,也不瞒着,含笑说道:“你们也不差,快把他们的酒楼挤兑得开不下去了。你们开始还准备联合起来拿走他们的引凭生意?”

盛景意笑眯眯地道:“与其让寇承平他们家里把引凭拿给邱家去卖,还不如我们自己卖。到时我们会正式成立金陵商盟,加入的人都有用不完的酒引茶引盐引,不加入的没有。”

谢谨行含笑给她透露了一点朝中的进展:“等你们金陵商盟成立,邱家估计就自顾不暇了。”

到时孙家就该和邱家狗咬狗了。

他当初不和孙家计较,可不是因为心胸宽广。

他只是不想接受不痛不痒的道歉罢了,不把他们孙家彻底踩到泥土里,怎么对得起他落下足疾的右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亲手让他们一点点失去他们最在意的一切,对他而言可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盛景意看着谢谨行脸上温柔似水的笑容,越发确定两件事:第一,谢谨行可能和邱家或孙家有仇;第二,最好不要得罪谢谨行。

盛景意决定溜之大吉:“不早了,我该睡了,哥哥你也早点睡!”

谢谨行也不拦着,由着她一溜烟跑回房。

他这妹妹有趣得很,有时候胆子很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有时候又像个求生欲极强的小动物,嗅见点不寻常的味道马上撒腿就跑。

这样的小姑娘,岂能平平凡凡地嫁个寻常男子,平平常常地过完这一生。

她应当活成人人都羡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