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绰自要了黑棋,他先执子落到棋盘上,开口解释道:“小规矩,黑子先行。”
对此,孟静婉毫无在意,她快速拿了白棋落在棋盘上。
裴绰见孟静婉落子很快,他也似乎不假思索的落子,第一局很快结束,棋盘之上,孟静婉的白子几乎被吃个精光。
孟静婉垂眸瞧着棋盘,一时默默不语。
裴绰瞧她这模样,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偷偷笑着,待见孟静婉欲抬头,面上瞬间恢复了正色。
“再来一局。”孟静婉主动开口。
这次她择了黑棋,裴绰自然而然的让给她,请她先落子。
这一局,孟静婉落子显然慎重了许多,每一步都思付良久,裴绰耐心的很,等孟静婉落了子,他才懒懒的从棋罐里拿棋,落到棋盘上。
期间,孟静婉每每抬头,对上的都是裴绰满眼慵懒随意的笑。
所以第二局,她又毫无悬念的输了时,她觉得裴绰是在耍她。
“我不玩了。”孟静婉丢了棋子欲起身。
却被裴绰拉住:“还有一局呢。”
“赢了也是输。”她才不继续奉陪裴绰继续耍她。
“我让你一局,你只赢一局就算你赢,如何?”
孟静婉闻言想了想,接着甩开他的手:“不如何。”她和裴绰下了两盘棋,已经明白了二人在棋盘上的差距,别说一局,就是今日再下十局她也很难赢裴绰。
裴绰见孟静婉不上钩,再次拉住她的手:“我闭着眼下总可以了吧?”
孟静婉闻言狐疑:“闭着眼怎么下?”
“我不是真的闭眼,我背过身去,你落的每一子都要告诉我落在了棋盘的何处,然后我再告诉你我要落在何处,你帮我摆上就好。”
孟静婉听着玄乎:“你真能这样下棋?”
“试试看就知道。”裴绰说着将孟静婉拉回座位上,接着他调转身下的椅子,背对着棋盘坐下。
“你既盲着下,那黑子让给你好了。”孟静婉拿过白色棋罐。
裴绰听了,转头看着孟静婉意味深长的笑:“娘子竟这般贤惠?”
孟静婉听了眉头一蹙:“背过身去!不许转过来!”
裴绰听了,只好低笑着依言。
这盘棋耗时颇长,难得最后孟静婉落子时,棋盘上所有的点都被占上,再无处落子。
裴绰转过身来,开始清算棋盘,最后算得孟静婉所执的白棋比黑棋多胜出了一目。
孟静婉见裴绰对数出的结果一副了然的态度,自己又刚好只胜出了一目,不由怀疑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让我。”
裴绰听了不回答,他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孟静婉身边,拉起她大步朝外走:“走了,给你取手绷去。”
孟静婉随裴绰到若水阁外,仰头看那高高的屋廊,见裴绰在身旁挽袖口,不由有些心软,她拉住他:“要不算了…太危险了,你改日赔给我一个就好了。”
裴绰听了,眉梢不由染了几分喜气:“怎得?心疼我了?”
孟静婉无言,松开他的衣袖,想了想回怼道:“我是怕我孩子生出来就没了爹。”
裴绰一时哭笑不得,他抬指刮了刮孟静婉的鼻梁:“我就当你是心疼我。”他说完接着又道:“没事,就这点高度,还摔不死我,但要是瘸了残了,后半生可得你养我了。”
孟静婉听着裴绰的贫嘴,没有接话,后半生她没想过要和裴绰再扯上关系。
裴六搬来梯子,搭在廊下,见裴绰要爬房顶,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劝,他近来发现他们大人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又或是说变回了从前,在长安时,与北侯爷在一起时的那种开怀。
大人虽口上什么也不说,但裴六能看出来,大人自来岭南后,怀中一直压着心事,朝堂政事上,他插不上太多的话,只是岭南情势复杂,又牵系着长安与幽北,大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从前他虽可怜孟姑娘,但心底也觉得,孟姑娘常来是在给大人添乱,后来觉得大人待孟姑娘多有几分耐心,他也行过顺水推舟之事。
但现在,他才真正的看明白,大人待孟姑娘已非简单的多些耐心,而是上了心。
他可从未见过,大人为了带着孟姑娘游园,而接受一直都不甚想去的邀约,也未见过大人有哪份耐心亲自去挑选衣料缎子,更别说日日跑好远的路,来看旁人的冷脸。
大人平日虽不拘小节,但对公事上格外严谨,从未有过将公务折子搬出府衙来,搬到闺阁里处理的时候。这些暂且不提,便是眼下,谁能想到堂堂二品大员,位高权重的一方郡守,人前不苟言笑的贵门公子,现下竟要踩着梯子爬房顶。
裴绰踏上两级梯子,突然回头。
孟静婉以为他反悔了,却听他道:“你躲远点,万一真掉下来,碰着你可不好。”
“你还是下来吧…我不要了。”孟静婉听他这话,愈发不敢让他登高。
“君子一言…答应你的,绝不会反悔。”裴绰挥了挥手,继续往上登梯。
裴六在下面扶着梯子,听裴绰的话,不由暗暗腹诽,他们大人现在还是愈发的会讨姑娘欢心了,这点子高度…说得像上刀山火海似的,当年大人在长安家时,过了门禁,天天带着他爬裴府高墙时,可用不着梯子,身手好得很。
裴六见裴绰登上廊顶,拿了被他自己扔到上头的手绷,之后利落的三两步下了梯子,走到孟姑娘身前,将手绷递到她怀中。
“我没骗你吧?”
裴六站在梯子旁,见孟姑娘双手拿着手绷,仰头看他们大人的神情似有几分柔软,当即痛心疾首,天真的孟姑娘啊,也就她这样心软的人,才能被他家大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