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婉眼眶蓦然间湿了。
即便他不该来,即便他的出现就是个错误,即便他的到来许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可是她还是忍不下心,他是她的孩子啊,活于她的腹中,与她血脉相连,与她共用着一个心跳。
她怎能放弃他,如何放弃他。
孟静婉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那里不知何时,已湿漉一片。
可她若生下他,就注定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她深知不完整的家会有多少伤痛,会有多少想念,又会有多少自卑多少沉默……
她曾幻想过,若日后她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有了孩子,她定要给他们足够的爱,不要他们经历她曾经历的痛苦,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他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甚至要她的孩子,如她一般活着。
孟静婉不是没想过,这件事要不要裴绰知情。
可是教他知情了又能如何,她不愿嫁给他,他也不会愿意娶她。这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不会给她结果,教他知晓了,不过是徒增她自己的难堪罢了。
更何况他本就误会深深,若是以为她想以此要挟他,只会增加他的反感,也会对父亲不利……
孟静婉再次抬手,一点一点触上已经微凉的药碗,她给不了这个孩子幸福,她也承担不起这个孩子的未来,她的家庭,她的父亲也承受不住这个孩子的到来。
父亲坦荡一生,从未教人指责过脸面。
父亲常与她说,说她是他的骄傲。
可是她却丢了他的脸,丢了孟家的脸。
若是这个孩子留下来,要父亲如何背负,如何承受外人的指责,说他的女儿未婚与人私通,还怀了孽种。
孟静婉哭得厉害,眼前全是模糊,她手捧药,冷却后的汤药更为苦涩,充斥鼻息,她垂眸盯看着,任由眼泪滴滴砸落碗中。
孟静婉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她合上双眼,紧咬着牙关,似乎一股混来的决绝,猛的抬手将药送到唇边。
房门忽然被用力砸响。
孟静婉一惊,她方睁开眸,下一瞬她锁上的屋门被人破开,一道身影窜至身前。
她尚不及反应,手中便是一空。
孟静婉仰头,愣愣的望着突然出现的人,眼眶中含着的泪,不由自主的一滴并着一滴滑落下来。
裴绰手中握着从孟静婉那夺过来的药,他站在她身前,胸膛剧烈起伏,气息不稳的定定看着她。
裴绰策马急急赶至孟家,他几乎是闯进院子,跑到她的房间发现她的屋门落了锁,他不知是何种情绪,教他无所顾忌,用力踹开她的门,闯进来便见她端着药欲喝下。
孟静婉没想到裴绰会在此时出现,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来,发现他抢走了她的药,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夺回来。
裴绰几乎是一路怀着愤怒赶来,待破门而入,见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上竟一时隐隐的奇怪的泛疼,他的怒没由得就消了一半,可是现下,见她还想从他这抢过来,本消了的怒意瞬间涌了上来。
裴绰‘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瓷片四碎,药汁溅了满地。
她见他愠怒的面色,被他这举动惊得身子一颤。
裴绰喘着粗气,怒视着孟静婉,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来,不由分说的拽着她向外走。
孟静婉先是一惊,之后自然是拼命的挣扎。
他握着她手臂的大手格外的用力,她被他攥得生疼,几乎是被他拖拽着一路拖出了屋门,院门。
裴六放架着马车赶至,便见裴绰强行将孟静婉从孟家大门内拖出来。
裴六瞧着这一幕直心惊,只觉大人也太粗鲁了些,可怜了孟姑娘。
裴绰直接将孟静婉塞入了马车中,见她欲跑出来,他本想抬手将她推坐到座位上,可手伸到一半忽然顿住,他只是沉着面色警告她老实些,之后将车门关严,在外将门闩上。
裴绰瞥了一眼裴六,留下一句:“去收拾。”之后便亲自驾车离去。
裴六留在孟家门外,见裴绰架着马车离开时略有震惊,之后连忙跑到孟家院内,看到了孟静婉房内房外的一片狼藉。
裴绰这辈子还没给谁当过车夫。
裴绰驾着马车快快慢慢的跑,行过弯弯绕绕的路,不知多久,最后停在了一处宅子外。
裴绰将车门打开,便对上内里孟静婉满是泪的眼,她正警惕又冰冷的望着他。
裴绰见了,不由眉头一蹙,他依旧是格外粗鲁霸道的将她从马车内拽出来,拽着她朝宅子内走。
她抵不过他的力气,踉踉跄跄的被他拉着,拖着走到宅内的一处房门前。
裴绰抬腿将房门踹开,拉着孟静婉入内,转身又将门踹伤,再次上了锁,他松开了她的手臂。
孟静婉几乎是含恨的望着裴绰,她有多恨他,就有多无助,她欲绕过他向外跑,自被他抱住双肩,禁锢着将她再推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她折腾的没有了力气。
孟静婉低垂着头无措的啜泣,她着实不知该怎么办,到底要她如何做,老天才能放过她,裴绰才能放过她。
裴绰见孟静婉不再跑了,他低眸凝视她片刻,接着一步步上前,他抬手顺着她纤白的脖颈,缓缓向上,轻轻抬起她的下颚,教她望着他。
接着,他的手蓦然用力,掐着她颚上的肌肤,掐出血红来,他注视她着眼泪,冷怒开口:“孟静婉,你又长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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