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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也不太像是聪明的模样。

裴绰思及,自认屈尊降贵的从书案前起身,推开门,走出了上书房。

正午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裴绰走在阳光下,出了内院,向外院“漫无目的”走,他不过是出来透透气,瞧瞧府衙内的景设。

忽然,裴绰脚下的步子一顿,他站立在原地,望着遥遥十数步外,葱葱树荫下,并肩坐于石阶上的男女。

乌云舒卷,不是被何处的一阵风吹来,一时隐蔽住灿烂的日光。

男子腿上抱着一个食盒,正从里面不断的拿出精巧点心塞入口中,裴绰冷眼瞧他狼吞虎咽的,心觉那人吃相真是难看。

坐在一旁的女子正一边劝着男子慢点吃,一边从袖中拿出素色帕子递给他,男子自然而然的接过,很是亲昵的模样。

裴绰遥遥看着,愈看愈怒,眉心狂跳,额上似有青筋隐隐暴起,光天化日,当府衙是什么地方,谈情说爱竟还敢谈到这里来!

第123章 番外十四:滚过来

裴绰冷眼看着两人在树下“你侬我侬”, 怀中怒意积满,正欲唤人将孟静婉赶出府衙,忽见那男子先将腿上的食盒放置一侧,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孟静婉。

孟静婉笑着接过钥匙, 随后两人从石阶上起身,打开身后经卷阁的大门, 孟静婉率先走入, 跟在她背后的男人先是回头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才走进去,两人合上了经卷阁的大门。

裴绰下意识的将身子往一旁的树后躲了躲, 他眼瞧着二人一同入内, 神色愈冷, 他从树后走出来, 亲自往经卷阁走去。

***

孟静婉今日前来府衙,是想要看一看岭南官府每年记录的茶政收入,岭南是著名的茶乡,每年所产的茶叶除去御贡外,还可供远销国中各郡, 其中赚取的银两,有一大部分是要纳入岭南官府税收。

如果用官府收益与刘家对比一下, 大抵就可以推断出刘家的茶庄收益是否正常。

孟静婉原以为, 今日进入府衙要费上一些功夫, 却不想竟这般顺利, 她找到赵信城时,他刚好与同僚换了班,正站在经卷阁外等她。

孟静婉连忙跑过去,将做好的糕点递给赵信城, 如今家中拮据,她也没什么好答谢的,唯有手艺会做些点心,聊表谢意罢了。

赵信城打开食盒,不由眼睛一亮,里面的点心皆是他素日里爱吃,他心头暖暖的,难得过了这么多年,婉妹妹还一直记得。

赵信城生在岭南郡下最最偏僻的村子,七八年前,冬日里村中闹饥荒,父母先是卖了妹妹,后来又欲把他卖掉,勉强支撑家中度日。

幸得上天垂怜,教他们一家五口遇上了孟大人,孟大人那年下乡办差,途径他们村子,了解过村中的情况,解囊相助,不仅免得他被远卖他乡,还将他小妹赎了回来。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若非孟大人好心相助,断没有如今他们一家五口团圆的好时候。

当年,孟敬国资助了赵信城一家,赵家父母心中感念,欲教赵信城去孟家为奴为仆几年,以报恩情。

孟敬国说他家中人少,用不上奴仆,但也明白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张嘴,对赵家也是负担,便将赵信城接到自己家中来,一直将他当作义子看待,教他读书识字,同时也是为了给刚刚丧母的孟静婉寻个伴。

赵信城在孟家住了两年,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后来赵父病逝,赵家大郎又是个病秧子,赵信城不得不回到乡下,撑起那一大家子。

赵信城人算聪明,又勤劳肯学,再加上孟敬国倾囊相授,毫无藏私,他在孟家这两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回到乡下后,也没有荒废学业,继续学习,之后参加科考,在百余名官家子弟中,拼得了一个名次,后来在孟敬国的介绍下,在府衙内谋了个差事做。

俸禄虽不多,但比起种田耕地,一家人的日子能宽裕上许多。

因年幼相识的缘故,同其他男子比,孟静婉对赵信城在心底上就莫名多出些亲切感,赵信城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数年如一日,对孟敬国很是恭顺孝敬,对孟静婉也是殷勤照顾。

此番孟敬国突然无辜入狱,赵信城也曾四处奔走,奈何人微言轻……

赵信城前两日还恨自己无能,如今孟静婉有求于他,他自然全力相帮,他虽然也知道,这事一旦要被发现,他在府衙的差事许就会丢了,只能回乡再种地去,但恩人生死关头,他怎能坐视不理,若没孟敬国,何来今日赵信城?

是以,赵信城偷拿了经卷阁的钥匙,左右看过,确认周围无人,随着孟静婉一同入内。

他虽不明白孟静婉为何要找府衙这几年收益的账本,但见孟静婉无意解释,他便也没有多问,在一旁帮着找。

两人一排排书架找去,突然孟静婉的脚步一停,她抬手将一本书册拿下来,翻看几页,正是她要找的东西,只是年份不对。

孟静婉又在周围找了找,寻到了近几年的账本,她翻到茶政收益的记录,瞧着上面标注的数字,不禁轻轻蹙起眉来。

她怀疑自己许是看错了,又重新看过一遍,待确认自己看得无误,心跳不由渐渐加快。

孟静婉正思索的入迷,不知怎得,身边赵信城突然单膝跪了下去,他身侧的佩刀也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响。

孟静婉被赵信城这突然起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她一抬头,便对上一道熟悉的凛冽的目光。

孟静婉看着裴绰的冷脸,一颗心骤然紧绷,她一时没能回神,手中还捧着书册,怔怔与他对视。

赵信城跪在地上,见孟静婉仍是怔愣的模样,不由低声唤她。

孟静婉回神的一瞬,连忙屈膝跪了下去,手中的书册慌乱的掉到地上,她低低的垂着头。

裴绰的目光从孟静婉的身上扫过,落在从她手里掉出来的书册上:“这是什么?”

孟静婉暗咬着唇,一时回答不出。

赵信城率先反应过来,他心知如今逃是不可能逃掉了,他跪着上前几步,将掉落的书册拾起,双手举过头顶,奉给裴绰。

裴绰这才低眸正眼瞧了赵信城一眼,他单手接过册子,翻了翻,不禁冷笑一声,孟静婉是偷跑进来看账本的,怎么?还想偷偷篡改了不成?

“大人…我们并非有意进入…也无旁的坏心思,求大人念在我们是初犯,饶了我们吧。”

裴绰听见赵信城求饶的话,唇角冷意加深,当他瞎吗?

“自己去领三十个板子,明日起不必来府衙上值了。”他淡声开口,毫无留情的余地。

赵信城的心猛地一凉,他周身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却偏偏到了紧急关头,嘴愈发笨的说不出话来。

孟静婉听了,惊也似的抬起头来,她仰望着身前几步之远的裴绰,终于开口,微声祈求道:“大人恕罪…都是臣女的错,不关赵侍卫的事…是我逼着他带我进来的,是我一人的错,求您若要罚便来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