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孤狼城周地势复杂,我们若好好加以利用,想要反击不难,也可借此挫一挫敌人的锐气。”
白寒之话落,见萧放仍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不语,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连祁。
连祁对上白寒之的视线,白寒之的提议,他心底也有几分赞同,连月的防守与战败,不仅助长了靺鞨的气焰,更是使得大周的士气渐渐低迷。
连祁心底也害怕,再这般下去,孤狼城只怕也很难守住。连祁想了想,他从软席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请命:“侯爷,属下愿带兵埋伏于城外,若不杀退靺鞨前锋,绝不归城。”
萧放听着连祁的话,他先将折子上最后一列名单看完,随后合上折子慢慢抬起头,他看着跪地的连祁,淡淡开口:“你身上有伤,不宜作战。”
“侯爷,属下这点小伤不足挂齿,还请侯爷赐属下一支兵马,同靺鞨拼死一战。”
“本侯说过,只守不攻,谁也不可主动出城应战。”萧放将折子向桌案上一丢:“渤海关的教训都没记住吗?”
萧放话落,连祁和白寒之一阵沉默,连祁想了许久又开口:“渤海关战败,多是因部将王堂冲动之举,并非我军实力不敌。如今我们且战且退,属下只怕会影响军心。”
“靺鞨如今气焰嚣张,亦是它最漏洞百出之时,只要我们好好谋划,借助孤狼城的地势,属下以为,反击并不难。”
“孤狼本是靺鞨疆土,论起地势的优越,你觉得谁更熟悉?”萧放看着连祁反问:“如今虽一路战败,但你自己整理出来的折子应该看过,靺鞨攻城损伤的兵士是我们的数倍。”
“战马不足,我们只能保存兵力。你有誓死的决心,想带兵出城迎敌,但你可有算过,胜了如何?败了如何?”
“胜了不过两败俱伤,若是败了,便是将这几月来积攒的兵力优势,消耗的一干二净。”
萧放命连祁起身:“如今你有伤在身,一切事情都等你伤好了再议。”萧放说着朝一旁的军士抬了抬手,示意他上前扶连祁起身。
连祁被人从地上扶起,坐回一旁的软席上。
白寒之未想到萧放此番竟会这般坚持,虽然如同萧放所言,一直防守可以保存兵力,可这到底不是最佳的方案。
白寒之看了看一旁,情绪略有低沉连祁,他思索片刻开口:“侯爷,防守虽可积攒兵力,但长久以来,我们的防守并不成功,如今的局势,我们唯剩孤狼这一座城池,再无处可退。在下以为,若攻辅于守,稍有牺牲,便能换来大的赢面。”
“此事无需再议,”萧放从桌案前起身:“本侯已决定同靺鞨议和。”
“议和!?”
连祁与白寒之皆是大惊,他们紧跟着萧放起身。
“侯爷,此时议和并非明智之举。且不说靺鞨可愿同我们议和,即便是愿意,必然狮子大开口。若是不愿,我们经此一事,定会影响士气,得不偿失。”白寒之说罢,直直跪了下去:“还请侯爷三思。”
萧放看着跪地的白寒之蹙了蹙眉,嗓音略冷:“寒之,你并非本侯军中之人,军务之事,你还是少操些心为好。”萧放说罢,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白寒之闻言愣在原地,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慢慢从地上站起身。
一旁的连祁亦是愣住,他眼看着萧放的身影离开正殿,久久缓不过神来。
连祁抬手扶了一把从地上起身的白寒之,随后向他俯身拱了拱手:“白庄主的心意,侯爷会明白的。侯爷一时气话,白庄主切莫放在心上啊。”
白寒之对连祁回了一礼,他笑了笑:“是我太过心急,一时言语激动,不怪侯爷训斥。多谢连将军体谅,在下先告退了。”白寒之说罢,又对着连祁一礼,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正殿。
*
萧放此番决心同靺鞨议和,次日便派了使者前往靺鞨军营。
不知萧放提出怎样丰厚的议和条件,五日后,使者从靺鞨军营启程返回,先提前送回了小祚荣亲笔的书信,信上说同意与大周议和,并派其子多吉一道前来,与萧放具体商议议和条件。
萧放会与靺鞨议和之举,亦是在北歌意料之外的。她听闻此番决策是萧放一人执意所为,并因此事重重训斥了进言的白寒之。
北歌心上虽担忧,但有连祁和白寒之双双遭训斥在前,她又一向自知自己人微言轻,再加上如今双方已开始议和,北歌一时更不知该不该开口,该如何开口。
今日,萧放于正殿设宴,招待代表靺鞨前来议和的小祚荣长子多吉。
寝殿内,北歌服侍萧放更衣,她拿了软甲替萧放穿上,又将长衫套在外面。北歌思来想去,还是在萧放临行前,忍不住问了句:“此番议和,侯爷心底有几成把握?”
萧放听着北歌的问,他抬手用指背蹭了蹭北歌的小脸:“军政上的事,你无需忧心,安心站在本侯身后便好。”
萧放话落,不待北歌开口,径自出了寝殿,带着亲卫前往正殿。连祁和白寒之早早候在殿内,但使臣和多吉尚未到。
萧放带人等了许久,约定的时辰已过,仍不见多吉的身影,连祁心底隐隐有了怒意,他开口:“时辰是他们订的,如今来迟的也是他们。”
白寒之闻言,先朝殿外望了望,他心知萧放看重此番议和,他开口劝慰稍有燥意的连祁:“连将军稍安,多吉小王爷许是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多吉带着亲卫进入孤狼城后,并未直接前往城府,而是骑马在街上四处闲逛,手拿着马鞭指指点点,口中嚷着这都是他祖宗们留下来的基业,今日他必须让萧放那小贼还回来。
使臣一路陪在多吉身边,他早领教过多吉嚣张的气焰,自是敢怒不敢言,任由多吉在城中瞎转。
多吉去往城府时,已是下午时分,再过几个时辰,北地的天便要黑了。府外有萧放派来的军士迎接,直接将多吉引至正殿门前。多吉站在殿外,瞧着内里的烛火,眯了眯眼,却未进去,反而是先绕到了殿后,打算在城府中先逛上一番。
正殿之后接连着萧放的寝殿,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四周绕着红漆游廊,将正殿与后面的寝殿联在一起。庭院中央立着个普通陈旧的六角凉亭。
多吉绕到正殿后,环看一番,正觉无趣打算离开,便听见后面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多吉转头去看,只见一抹纤弱的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多吉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他仔细探看女子的容貌,片刻后竟是看呆了。
多吉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呼吸被人牵制住,心跳乱的不受控制,他盯着女子,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
北歌端着药炉从寝殿走出来,打算去一侧的小厨房替萧放煎晚上要喝的药。她走在前,并未向一侧看,去往小厨房,要路过庭中的小凉亭,北歌小心端着略有些沉的紫砂药炉,低头注意着脚下的台阶。
北歌走上凉亭,她一抬头,脚步猛然顿住,她险些撞在来人身上。北歌急急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脚下踩空,从台阶摔下去。
多吉方才远远瞧见北歌容貌时,已有些神魂颠倒,如今近距离一瞧,更觉心尖发麻。他早听闻中原的姑娘貌美,自己帐中也早有几个中原的舞妓。
可他活了二十多年,自认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天仙一样的人物。
多吉本风流,可见到北歌,活活看成了呆子,他盯着北歌,眼中炽热的**明显,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