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灵后能狠得下心,是在北歌的预料之内,她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生的如此快。

北歌从妆奁上拿了支银钗,随意拨弄着香雾,燕平伯府虽立了功,却终究只是灵后用来绊倒摄政王府的一枚棋子罢了,兔死狗烹的命运。

灵后真正所依仗的,是她的母家,戚氏。

戚氏官袭三朝中书令,先帝朝戚氏女入主中宫,后生下唯一的嫡长皇子,便是如今的幼帝。

有了皇子后,戚氏更有恃无恐,野心日增,甚至将手伸到先帝的后宫来。

先帝壮年不幸崩逝,去时膝下除了幼帝便仅有一位早年所出的公主。先帝生前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灵后和戚氏,是故留下遗诏,任命父亲辅佐幼帝,弱冠前代其摄政。

如此的安排,灵后和戚氏又怎会容下摄政王府,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打压摄政王府不断,终得了机会诓骗尚不明事的幼帝,陷害父王冤死狱中。

徐娘将程家的情况说完,见北歌眼中神色不明,试探的问了句:“郡主可是忧心程公子了?”

前阵子,程元泽几乎日日来教坊司寻北歌,徐娘看在眼里,心中也想着如今若是真能个真心相待的男人,也好做北歌后半生的依靠。

北歌放下手中的银钗,转头对着徐娘摇了摇头。

同程家的恩怨,北歌不欲将徐娘牵扯进来,她大概猜出徐娘的心思,只是道:“程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

燕平伯府在贡品之事上,栽了如此大的跟头,待回过神来必定细细查起。她必须在燕平伯查来之前,想办法离开教坊司。

北歌手握着萧放留下的金弦玉圆珮。教坊司有规定,只有入司内满三年,才有资格领手牌在规定的时辰出门。如今她刚入教坊司不久,灵后派来看守她的人应该还在,此时即便她托徐娘想办法拿到了手牌,想必她刚踏出教坊司的大门便会被抓,平白给灵后送上问罪杀她的机会。

萧放明知道她没能力出京,才会那般求他,为何还让她凭一己之力去幽北找他?莫非真如徐娘所说,萧放是留了个玉佩耍她?

北歌望着玉佩,好看的绣眉轻蹙了起来,这玉佩虽然在外人看来能代表萧放的身份,但到底是灵后所赏的,萧放又一向与天家不睦,或许真的并未将这个玉佩放在心上……

北歌咬了咬唇,突然将手中的玉佩朝妆奁上一丢。

她是不是应该明白,萧放那晚没有碰她,就是不答应的意思……

玉佩在桌案上颤动作响,好阵子才渐渐安静下来,北歌咬唇盯看平躺在桌案上的玉佩许久,还是伸出小手,轻轻拿了起来。

这大周的天下,若是萧放不成,又还有谁能帮她呢?

既然他留了玉佩,无论他心中答应与否,她都先有机会去了幽北再说。

……

上阳宫外数十级台阶上,由皇宫正门一路跑来的信使,正手捧着幽北八百里加急军报跪在殿门外。

巍峨的宫宇,在夕阳落却十分,更填了几分肃穆。正殿的门从内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暗蓝色宫装的宫人步步走出来。

她脚下的步伐颇快,上身却不见丝毫摇晃,稳若一碗端平的水面,一看便是宫中经年累月苦练下来的本事。

陈尚宫在信使身前驻了步,她接过信使双手捧于额前奉上来的信,随后淡声说了句:“退下吧。”

拿了军报,陈尚宫又快步回了上阳宫内,她放轻脚步走到灵后身前,稍作屏息,俯身将军报双手奉上。

瑰色贵妃榻前,由波斯进贡的水晶所制成的屏风,在殿内通明的烛火下,变幻着耀目的七彩色调。榻上侧躺着闭目养神的女人,即便已位至大周太后,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

灵后听见声音,缓睁了睁眼,瞧见陈尚宫手中的军报,挥了挥素手。

陈尚宫看着垂头称是,随后撕开了密封的信口。

三年前,大周东北部虎视已久的靺鞨族,终于安奈不住野心,集结重兵南下侵犯大周北部边境。彼时正逢先帝驾崩不久,朝中最争斗不休之时。

从成祖朝起,大周便已开始出现无将可用的局面,期间历经先帝一朝,到小皇帝登基时,老将久缠病榻,新一辈无人承继,以致北境已被连破两城,朝中连一个选将的名字都拿不出。

也是此时,一向不参政事的萧放进了宫,主动请旨领兵北上御敌。

“幽北刺史何铮,遥叩太后金安。北境战事将定,三日前萧侯爷领军大败靺鞨主力,其后又领兵深入,乘胜追击百里,一举拿下靺鞨南部河套之地。”

陈尚宫话落暗下打量灵后的神色,见她仍同方才一般闭目养神,陈尚宫看着信末尾处的内容沉吟片刻,又缓缓开口:“臣今日得闻消息,北侯一月前似乎秘密抗旨归京,原因臣尚待查明。北侯虽骁勇善战,但存反骨野心,且在军中威望颇高,臣肯请太后多加留意,战事平定之前早做防范。”

陈尚宫读完信,一抬头便对上灵后望看过来的眼,陈尚宫连忙折好手中的信,恭敬的低垂下头。

灵后看着陈尚宫挑眉:“萧放回京了?本宫怎么不知?”

陈尚宫心上一顿,连忙屈膝跪地:“回太后话,是小人失察,还望太后恕罪。”

“既然失察了,便去给本宫好好查查,不许落下半分消息。”

陈尚宫闻言先是恭敬的将信放在灵后软榻边沿上,随后慢慢起身,弯着腰一步步退了出去。

灵后拿起手边的信,展开来看,待看见‘萧放归京’四个字时,凤眸可见的冷暗下来。

天色彻底深黑时,陈尚宫从殿外裹了身微凉的寒气回来,寝殿内,她隔着床前的层层纱幔,低声回禀。

“北侯抗旨归京后,唯一去过的地方,是教坊司……”

寝殿内的烛火明明暗暗的跳跃,云母屏风上笼了抹恭敬站立的身影。陈尚宫话落,抬眸向床幔处打量,瞧见内里的身影一动,连忙垂下了头。

灵后撩开床幔,一双凤目微眯: “教坊司?”

“北侯归京的时间很短,能查到行迹的只有教坊司,而且……”陈尚宫说着一顿,她抬眸望了望灵后的神色。

“而且什么?”

“而且侯爷还点了北歌的花帖。”陈尚宫话落,眼见着灵后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