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接过宫女手中的铁箭,铆足了力气,一支箭稳稳当当落进了纯金酒壶里。
“皇兄,有初。”林宸恭维他道。他熟悉投壶的规则,有初是投入酒壶内的一种称呼。
“寰宇,你也试试。”林曜抽出宫女手中的一支箭,放在林宸手中。
林宸接过箭,故意使了叁分劲,将箭矢掷了出去,未中。
“臣弟无能。”林宸面色苍白,遗憾说道。
“十五弟,这才刚刚开始,咱们两兄弟好好比试一番。”林曜仰天笑道。
“令皇兄见笑了。”林宸赔着笑。
一轮下来,皇帝全壶中了九支,而他则中了七支,他输给了陛下。这是危机四伏的皇宫内,林宸在皇上面前,必须收敛锋芒,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他不得已隐瞒实力。
“皇兄,真不愧是人中龙凤,全壶了。”林宸面带喜气说道。
“想当年,朕可不如你。”林曜打趣道。
“皇兄实力见长,是臣弟不能及的。”林宸将身段压的极低。
“这才一轮,你我兄弟二人再来比试一轮,一决高下。这次你到朕的位置来,朕去你那里。咱俩互调一下位置。”林曜和颜悦色道。殊不知,林曜的心中盘算,下一轮酒壶的机关已经启动了,他派人在酒壶上做了手脚。林宸,他的十五皇弟命不久矣,借此机会,永绝后患。
林曜勾唇浅浅笑着,在夕阳的渲染下,越发的柔和明媚起来,而众人不知晓的是。在这笑的背后,暗藏了多少不见日光、卑劣的一面。
“好。”林宸颔首。
林曜手执一支寒冰冰的铁箭,他一用劲,此箭像脱缰的野马飞了出去。
意外的是,此箭不小心触碰到酒壶的机关反弹了出去,朝皇帝那侧飞去,千钧一发间,箭矢即将没入林曜体内。
林宸一个箭步,似千里良驹般,飞冲上前,挡在了林曜面前,他将林曜护在身后。铁箭无情的刺在了他的左肩上。此时林宸咬紧牙关,他的左肩上渗出来的血,氤氲了他的衣衫。
痛意一阵一阵袭来,渐渐席卷他的全身,他握紧双拳,冷汗直冒,似珍珠般滴落在青砖之上。幸亏箭矢刺的不深,但他也免不了皮肉之苦了。想是此酒壶应是出了差错,今日投壶便是林曜和太后设的局,这箭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着罢。而他幸运的捡了一条命。
见此意外,周围的宫人吓得气也不敢喘,纷纷跪倒一地。
“十五弟,你无事罢,朕也搞不明白,方才的箭蹊跷的很,如何冲着朕来了,莫不是有人想害朕!”林曜龙颜大怒。
林曜伸出手扶住了林宸摇摇摆摆的身躯,林宸顺势靠在了林曜的怀中。
“陛下,臣弟无事。您龙体无碍便好。”林宸苦笑着说道。
“你们这群无用的宫人,快寻御医来,给煜王止血。”林曜愤恨道,定是那群无用的废物,设错了酒壶的机关,箭朝他而来,他定要处死这群办事不力的宫人,没杀死煜王,反而害了他。弄巧成拙,现在林宸成了英勇护驾的有功之人了。
“是,奴才这就去。”宫女打着哆嗦道。
“还有,将与此事有关的宫人全部下狱,大刑伺候。审问完后便处死罢,定要给煜王和朕一个说法。”林宸大怒道。只怕闹得刺杀这一出,他和母后的诡计极有可能被林宸识破了。
“臣弟只是小伤,皇上莫要大动干戈,而迁怒宫人。”林宸制止他。
“误伤皇子,可是大罪。十五弟,朕派人送你去偏殿歇着罢,等你伤好了再回宫也不迟。”林曜冷冷道,他的眼瞳内充血,他冷厉的环视着殿外跪在地求饶上的一群宫人。
“好。多谢皇兄好意,那臣弟先去歇着了。”林宸道。
林曜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将煜王带下去,而他大怒轻甩广袖,步履匆匆,便急着去太后的凤栖殿了。
林宸被宫人搀扶到了庆华殿的偏殿歇息。他环视四周,殿内花梨木拔步床,床上悬着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罗帐,床上设一青碧袭香枕,铺着天蚕织金清凉簟。床案上藏着几个瓷白小瓶,瓶内香气扑鼻,想是放着当季的花瓣了。
想是庆华殿的偏殿是淑妃临时休憩的偏殿了。
林曜派来的御医为他简单包扎着伤口,许太医用一敷着上好金疮药的白绢按住他的伤口,为他止血。所幸伤到的只是左箭,修养几日便可生龙活虎了。
许太医下手太重,扯痛了林宸,林宸皱了皱眉,但没有坑一声。
“王爷可否感到疼痛?”许太医似是察觉到了他下手太重了。
“无事,许太医,您继续。”林宸摇着头说道。明明他咬紧牙关,右手紧紧抓着锦被,冷汗淋漓。
“王爷,您不必担心,箭矢只是伤及皮肉,并未伤到筋骨。”许太医见他皱紧眉,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忙解释道。
“那便好。”林宸说。
“还请王爷伸出手来,老夫为王爷诊一下脉。”许太医包扎完伤口道,对林宸说。他是太后的心腹,他今日受了太后的嘱托,定要从煜王的口里套出有用的消息。
“那便麻烦您了。”林宸吃痛地伸出皓腕,搁在床榻上。
“王爷您这是弦数脉,脉象若乐弦般,起起伏伏。您这是体内湿热阳亢之症,请问王爷平日可感到手心发热,手心发热也可称血热。?”许太医用满是皱纹、沧桑的蜡黄色手的切着王爷的皓腕。
“太医所言极是,本王自幼手心发热,异于常人。”林宸颔首。
“那老夫为王爷开些止血、败火的药罢,王爷回去按时服用,便会有所缓解。”许太医的手离开林宸并转首,提起便笔在宣纸上写下白薇、牡丹皮、龙胆草等治疗湿热之症的药。
“本王谢过许太医了。”林宸盯许太医年迈、垂垂老矣的背影。他不放心宫里太医开的药,他也不会喝,回府后偷偷弃掉便是了。他是活在刀尖上的人,从小见过大风大浪,经历过生死离别。他已经不相信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了,说不准许太医给他开的药里边会掺有烈性的毒药。
“王爷回府时,若是再感到不舒服,可派人传令到宫人,老夫自会为王爷献上妙方。”许太医说。
“好,本王会记下许太医的话。”林宸道。
“那老夫便不打扰王爷歇息了,老夫告退。”许太医说罢站起身背着药箱便走了。
林曜从庆华殿顺路走到了凤栖殿,一并探望母后。凤栖殿内,见林曜入内,太后屏退了众人,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她和林曜两人了。太后脱下朝服,换上了一身杏色仙鹤祝寿缎袍,金线勾勒出华美的轮廓,葱白手指上的护甲镶嵌着珊瑚、翡银珠。
“母后,儿臣办事不力,没能杀得了林宸。酒壶的机关出了差错,弄巧成拙,煜王反而成了救驾的功臣了。”林曜横眉怒目,他不甘心地紧紧攥住拳。身旁有一威胁到他位置的人,本想放十五弟一条生路,但不远的将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只得除之而后快,母后想当他的快刀,他便助母后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