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声音就在房门口,一手握着门把转来转去,只等一声允许就冲进来叫醒姜昀祺。
姜昀祺赶紧坐起,左右瞧了瞧,并没有发现衣服。
那会衣服全在脱玄关……念头闪过,头皮都要炸了——
下一秒。
“雯雯。”
裴辙脚步声走近:“先和宋姨回家,我待会带小舅舅过去。”
门把上的手立马放下,雯雯听话站直:“哦。”
宋姨笑:“雯雯过来。你小舅舅一大早赶飞机回来看你,午觉就让他多睡会。”
雯雯边走边嘟囔:“好吧……”
过了会,隔着一段距离隐隐传来玄关门关上的声音。
姜昀祺仰面躺倒,盯着昏暗天花板,琢磨两下,觉得衣服应该都被裴辙收拾好了。脑子顿时冒出裴辙给他一件件捡衣服的情景,姜昀祺越想越想笑,抱着被子四处翻身,不是很想起来。
房间窗户好像开着,深色窗帘水纹一样拂动。催眠一样。
裴辙进来的时候,姜昀祺又快要睡着。
整个人斜着占据裴辙位置,细长双腿直直伸出床沿,白得晃眼,被单松松垮垮搭在小屁股上,剩下大半全搂进怀里,抱窝似的埋头睡。单薄脊背全露着,又是大片雪白,像是块被人握在手心反复疼爱把玩过的玉,染足了气息,温滑细腻。
裴辙站着看了会,在床沿坐下,伸手握住姜昀祺一只脚踝。
感受到裴辙掌心传来的几分力道与热度,姜昀祺迷迷糊糊:“裴哥?”
裴辙没松手,指腹摩挲凸起的脚腕骨:“起来吗?”
姜昀祺从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抬起头扭过脖子往后瞧裴辙,一双眼还有些红,嗓子微沙:“起的。”
裴辙闻言没说话,垂眸注视姜昀祺脚踝,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昀祺动了动脚:“裴哥?”
裴辙抬眼,黑眸平静:“昀祺,为什么关心奥仔的事?”
姜昀祺顿住。
床笫间的缱绻笑闹是一回事。裴辙了解姜昀祺,更了解他“问问”背后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甚明了的下意识。
片刻,姜昀祺起身坐起,对裴辙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
裴辙注视他。
姜昀祺想起在岑邵东办公室看到的那张通缉。
奥仔的脸比记忆里的更深刻。穷凶极恶,不择手段,是姜正河一类的亡命之徒——没有姜正河的计谋,却有姜正河的凶残。
他至今记得奥仔像玩弄一只蚂蚁一样随手击穿阿随掌心。
“是有线索了吗?”
姜昀祺没说下去,垂头避开裴辙视线,换了个问题。
裴辙看着他,继续问:“就是什么?”
听上去是毫不含糊的追问,语气却是很温和的。
姜昀祺嘴角抿起不作声,好一会再次低声:“我不知道……”
房间越来越暗,暮色已近尾声,夜色带来渐起的风声。
身上感觉到些冷,姜昀祺抬头去瞧裴辙,裴辙望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小动物似的窸窸窣窣,姜昀祺离开被子往裴辙怀里钻,伸出手搂住裴辙颈项,转脸埋进宽阔肩窝,深深呼吸。
好像这是一个比被窝还要温暖、还要有安全感的所在。
裴辙轻抚姜昀祺光滑脊背,半晌,侧头吻了吻姜昀祺耳边。
姜昀祺闭眼轻轻笑,搂得更紧,奶猫一样又乖又黏人。
裴辙还记得那次在巴黎和祈见的谈话。
聊过之后,裴辙发现,姜昀祺不是不害怕。相反,他很害怕,只是自幼的训练导致他大脑机械又灵敏地屏蔽了这些,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漠然。此后形成习惯的心理防备就建立在这上面。
日积月累,超负荷的防备意识早就深入骨髓。
连姜昀祺自己都说不出的“不知道”,裴辙却知道——
姜昀祺是在害怕。
所有与遂浒有关的人、事,姜昀祺都害怕。
但,如果现在奥仔出现在面前,裴辙也相信,姜昀祺会立即变成无所畏惧的样子——血腥与暴力,危险与阴谋,姜昀祺面对这些,早就被训练得不会退缩。
也不被允许退缩。
温存片刻,裴辙说:“目前警方已经掌握奥仔行踪。”
姜昀祺不吭声,他摸不准裴辙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裴辙扣住姜昀祺后颈把人从自己肩下抬起来,望进空落落的水蓝眸子:“昀祺别怕,不会有事。”
只有两人的房间,裴辙嗓音低缓,神情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