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们一字排开,坐在一边椅子上,流放人员就排着队,依次上前问诊。
孟静言看到,她的父亲,孟桐,也混迹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多年未见,孟静言有些激动,恨不得即刻扑倒爹爹的怀中,诉说这些年的思念,但是她不能。她只能看着她那年岁渐高的爹爹,顶着一头胜似她祖父的花白凌乱的须发,弓着身子在脏乱的人群中不住地咳嗽着。
孟静言的心中微微抽痛。
她收回在人群在游荡的视线,定了定心神,细细地为坐在她对面的人听脉。
诚如安常前日所言,阿古地的犯人们十有八九都染上了流感,或重或轻。
幸亏她前来遏制住这流感蔓延的趋势,不然,这阿古地该变成一片病原体寄宿的魔窟了。她不能让她的父亲被困住这里,她还要救她父亲出去。
终于,孟桐在孟静言面前缓缓坐下了。
孟桐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俊俏的男儿是他的女儿,他在这阿古地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他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再挂心了。生老病死并没有多么可怕,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他的女儿,他多想在闭眼之前再见他女儿一面啊,想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幸福安好地过一辈子。
孟静言看着她父亲随意搁在桌子上的手,粗糙苍老。
她忍不住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唤道:“父、父亲……”
孟桐侧对着她,耳朵向着她,却听着不真切,他微微颤了颤头。
孟静言继续唤道:“父亲,你侧过头来,你看看我……我是静言啊。”
孟桐听到了,满脸不可思议地大幅多侧过头,看向孟静言。
他眯着眼睛,用力地看着孟静言,看到孟静言眼眶中滴溜打转的眼珠,看到了与他女儿相似的眉眼。他看清之后,长须之下的嘴唇开始疯狂颤抖起来。
是、是他的女儿。
孟桐真的是太激动了,他此刻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盯着孟静言,害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孟静言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
“父亲,我真的是静言啊,我来看你了。”她假装低头些药方,写下这一行字递给孟桐。
孟桐激动良久,这会子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了:“静言……我、为父没想到进日竟能看到你……”他被视为抓走的时候,孟静言才不到他胸口,如今已是大姑娘了。
“父亲,你要在阿古地好好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孟静言握住孟桐的手,认真而急切的嘱咐道。
“好、好……为父一定好好的……”孟桐点点头,见到女儿已是他莫大的荣幸。
“喂,前头的怎么看这么久?后面还有很多人呢。”排在后面队伍的人见这队伍长久不动,有些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看好了没?看好了就去领药吧。”一个士兵走过来,拽走了孟桐。
孟桐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孟静言,孟静言也看着父亲远去,虽是不忍却也没办法。等到孟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孟静言整理好情绪,又继续为她面前的人听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