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2 / 2)

判官 木苏里 1821 字 3天前

“上回是意外。”钟思吊儿郎当地摸着脖子,不在意地说:“人啊,偶有一失,哪能回回如此。”

闻时借着桌上火光朝钟思脖颈看去,那里确实有一条长疤,刚退痂,一看就是才落下不久。

可他居然想不起来那条疤的来处。

卜宁庄冶俱是了然模样,唯独他,想不起来昨日见到的钟思有没有这样的疤,他甚至……想不起来昨日是什么样的。

他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大小召煮了这样一锅热食,她们和尘不到却不见踪影。

就好像……场景都是摆放好的,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他穿梭在割裂的片段里,浑浑度日。

当啷——

碗被碰落在地,滚烫的热汤泼了满手。

闻时盯着自己依然苍白的手指看了很久,在卜宁他们有所反应之前,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回屋”,便匆忙出了门。

山道很长,他几乎飞掠直上。

尘不到的屋里亮着灯火,昏黄的光将那人的影子投映在窗上。

他在呢。

闻时跟自己说。

他就坐在屋里,跟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只要想见,推门就能看见。看见他倚榻翻着书卷,或是支头摆着棋盘。

他会一直在这,须发无损。

山间岁月很长,他们明明还有无数个不断更迭的秋冬春夏。

他们明明还有很多年。

闻时抬起手,想要推开门看一眼屋里的人……

但他最终停在了半途。

从山腰到山顶,对他而言眨眼便到。但他此刻却觉得筋疲力尽,就好像他走了很久的时间很远的路,费尽了不知几生的力气,才能站在这扇门前。

他垂手低下头,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在闭眼的瞬间,听见自己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揪着五脏六腑猝然一痛。

“闻时……”他又听见有人叫他了。

是尘不到的声音。

可是很奇怪,尘不到明明就坐在一门之隔的屋子里,为什么声音那么远。又是为什么他在听到那声“闻时”的时候,会难受得再撑不住,躬下身来。

“闻时……”

嗯。

“闻时,别回头。”

我没回头。

“别哭。”

我没哭。

我没哭……

为什么要哭?

他攥着掌心,紧咬着牙,满心血味。仅仅是站直身体,就好像耗尽了全部力气。他眼前是花的,心脏越跳越重。

到最后,似乎整个松云山都跟着在震。

但闻时感觉不到。

他就像一个麻药退散的将死之人,所有的痛苦都在苏醒和恢复,顺着骨骼皮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将他吞没。

他几乎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只能听见那个人一遍遍用低而温沉的嗓音叫他:“闻时。”

闻时……

闻时。

他转过头,透过一片模糊的视野看向山外。

之前在山腰的时候,卜宁说过一句,腊月十六了,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年,山下的人要放灯祭神仙。

可那弯银钩似的月牙却依然挂在天边。

闻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弯月,孤拔地站在那里。

直到旁边那间屋门被“吱呀”推开,沙沙的脚步在身边停下。

那一瞬真的很安静,连风都暂停了。像松云山最常有的长夜,万籁俱寂。

……

然后闻时闭上了眼睛,咽下满口血味,哑声说:“尘不到……”

“为什么这里的月亮总是不圆。”

为什么他不知春秋,不知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