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2 / 2)

判官 木苏里 2020 字 3天前

在这之前,他始终以为那个人只是惯着他而已。

牵手也好, 接吻也好,都是因为他期望和失望都表露得太过明显, 于是对方不忍心。

就好像当年他站在松枝上看着尘不到下山, 对方沿着山道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带上他。

但现在他却发现……

在他曾经看不见的地方还藏着许多东西,和他所以为的其实不那么一样。

屋前披着红袍的尘不到对竹林里的人浑然不觉。

残余尘缘化成的青鸟飞过山坳, 隐没在天边。他倚着门看了一会儿,提了一下罩袍衣襟,顺着铺满竹叶的小径走下来。

沙沙的脚步声离竹林近了许多,闻时乍然回神。

他看见那道高高的身影停在湖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还在笼里, 笼主是张岱,眼前的这些都来自于张岱的记忆。

这些画面逼真而清晰, 在闻时看来几乎毫无违和感。就好像当初的张岱就藏匿在这片竹林里,站在闻时所站的位置, 屏息注视着这一切。

想到这里, 闻时心头一跳,猝然转头朝四下扫了一圈。

竹林稠密, 枝干上的斑纹和人脸极其相似,被风吹得树影横斜时,确实容易一晃眼看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不过眼下除了闻时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点他可以笃定,如果有,他不会凝神还感知不到。

那么当初呢?

当初张岱就藏在这里,尘不到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除非那时候的尘不到状态极其糟糕,甚至比此刻笼里所见的还要严重,毕竟眼下只是张岱意识的表露。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尘不到,可能会有无数种猜想,就算感觉到他不对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把尘不到和“虚弱”这个词放在一起。

但闻时不一样。

他见过外人从没见过的尘不到,也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的事情。所以他瞬间就厘清了所有——

尘不到一生解过的大笼遍数不清,身上背负的尘缘是闻时的百倍千倍,只是他压得一丝不漏,除了闻时,没人知道。

他曾经说过,这是有办法解的。闻时以为那是他说来哄人的话,现在看来其实不假,确实可以化解,只是化解的过程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哪怕是尘不到自己,也得费尽心力。

闻时不知道那个过程有多难熬,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化解的人会经历什么。如果连尘不到都会被耗得虚弱至极,那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在松云山。

每隔几年,他都会在这个跟松云山相似的山坳里逗留一阵,在这间有点简陋的屋子里落脚,独自化散数十万人留给他的那些尘缘。

等到状态恢复,再看不出异样,他才会离开这里,回到松云山,或许踏入下一个笼,去送另一些人。

这样的过程,不知有过多少回。

张岱撞见的,只是其中某一次。

甚至根本不是撞见的,而是刻意留了心。张岱说过,他被天谴缠身无力解脱的时候,去求过尘不到。

他没提过时间地点,但想必就是在这里了。

他想求尘不到帮他,又不愿其他人知道,于是处处问询尘不到的行踪,一路追寻到这里。

他应该也见到了那座土地庙,听到了歇脚路人关于“山鬼”的议论,所以穿过雾瘴和竹林,悄悄摸进了山坳深处,看到了闻时所见的那一幕。

这里的场景之所以清晰如昨,就是因为张岱始终记得,甚至在后来的一千多年里,回想过无数次——

他在这里求过尘不到,而尘不到不肯帮。

所以他耿耿于怀、怨恨之深,到死都放不下。

***

“当啷”。

湖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闻时顿然收神,抬眸望去。

尘不到手里摆弄着几枚圆石,正弯腰把其中一枚丢搁在湖岸某一处。

“西北角……”

闻时盘算了一下方位,皱起眉来,心生疑惑。

按照卜宁常说的,西北角在阵法里被称为死门,轻易不动。

“如果阵石落在死门,那就绝对不是什么玩闹的小阵了,多半性命攸关。”卜宁当初这样说。

闻时也问过:“怎样叫性命攸关。救人生,咒人死?”

“跟常话说的性命攸关有些区别。”卜宁解释说:“一是说阵局能起死人肉白骨,但你明白的,能做到这种事的阵局大多是邪法,并不是好事。还有一说,是指阵局跟某一个人、或是某几个人的命关联上了,就好比锁扣似的。这种也叫性命攸关,至于用作什么目的,那就各人各异了。你上回在笼里碰到的是个献祭阵,就属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