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督公千岁 紫玉轻霜 2732 字 17小时前

江怀越离开西厂之后,杨明顺立即忙碌起来,一会儿指挥番子们核查水牢犯人,一会儿又喊人打扫整理,俨然成另一个小家主。

“哎哎,把那张桌子再往窗口挪一点,对了对了,就这样!听我的准没错!”杨明顺正起劲,肩膀忽而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又吓坏了。“督公,督公不是刚刚出去?怎么忽然又返回?”

“你去找人核查孙太傅的长孙孙政近日行踪。”江怀越冷冷地说了这一句,关上房门不再出来。

一天,两天,很快就过去。

那天晚上,江怀越接到了手下探子递交上来的密报,盯着看了许久之后,一反常态地换了衣衫,叫上杨明顺:“跟我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管杨明顺在后面絮絮叨叨询问,顾自出门登上马车,向车夫道:“去明时坊。”

跟在后边的杨明顺先是一怔,继而喜笑颜开:“督公您真的要去明时坊?是去找相思姑娘吗?”

他不答复,只是仔仔细细打量着杨明顺。杨明顺本来喜气洋洋的,可被他上下左右端详了一遍,心里渐渐发毛。还没等开口,江怀越又盯着他道:“到那里之后,你去把相思喊出来。”

“又是我?!”他为难地直摇头,“督公您上次是不是跟她不欢而散了?这等艰难的差事又丢给小的去做……”

“别啰嗦,你不是自诩能干吗?艰难的差事不给你还能给谁?”他关上车门,再不回话。杨明顺只好自认倒霉,紧随着车子到了淡粉楼附近。

正是夜幕初降时分,淡粉楼花灯招展,纱幔飘飞,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醉人的脂粉香。江怀越坐在车内,也能感到那时浓时淡的香息萦绕不散,袅袅曲声娇娇笑声沉浮出奢靡世界,然而他的四周只是一片空寂与漆黑。

他望着前方出神,感觉到车子停下后,才透过窗纱往外看。想着杨明顺这次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见到相思,没想到杨明顺竟然直截了当就往淡粉楼走去,随后跟门口小厮说了两句之后,大大方方跨门而入。

江怀越愣怔了半晌,觉得自己真是不了解这手下。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见杨明顺又从淡粉楼出来,神情严肃,与去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江怀越心里有些发沉,甚至开始计划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能把相思叫出来。杨明顺回到马车旁,犹犹豫豫道:“督公……小的回来了。”

“怎么样?被一口回绝了不成?”他同样严肃地问。

“这个,唉,相思姑娘开始见到是小的,连话都不想说呢。督公您还说没惹她生气,要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江怀越强忍着不耐烦:“我问你的话,为什么不回答?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杨明顺却哼哼道:“那小的也是替您去跑腿,总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吧!要是您亲自去,说不定她连房门都不开……”

“车夫,回转去!”江怀越忽然发声,车夫虽然意外,但也只好随即调转方向准备返回。杨明顺大吃一惊,连忙追在后面连声道:“督公督公别走啊,小的还没说完!”

“你自己在这慢慢说吧,我没空。”

马车徐徐回行,杨明顺只好收敛了先前的得意,扒着窗户一边追一边哀求:“是小的错了,不该故意啰里啰嗦惹您心烦。相思姑娘听了小人的劝解,答应出来见您了。”

“你说什么?”他突然撩起窗纱,眼神里透着不相信。杨明顺气喘吁吁地道:“她被小的说服了……您还不叫他停下?相思都要出来了,您还坐着车往回走,这不是糊弄人吗?”

江怀越骂了他一声,又下令车夫调转返回。那车夫被折腾得晕头转向,无奈之中再度朝着淡粉楼行去。

街市依旧喧闹繁华,沿街商铺的招牌旁都悬着灯笼,光亮晃动,落在他的眼里。他不禁往那个方向望去,桃红色香云纱罩着的花灯轻盈摇曳,楼上花团锦簇,湘妃竹帘正缓慢无声地卷起。

“停下停下!”一路小跑的杨明顺连忙低声招呼。马车停在了淡粉楼对面的街边。

细细密密的竹帘卷起来了,杏白色帘幔徐徐飘飞,穿着湖蓝锦绣衣衫的相思就站在楼上,落落寞寞,瞥了一眼这个方向,脸上不带笑意。

江怀越心里竟有几分歉疚,然而相隔一条街,她在楼上,他在车内,也无法交谈。他埋怨窗外的杨明顺:“她怎么还站在楼上,不是说出来见我吗?”

杨明顺诧异地看看他:“这不是出来见您了吗?”

“……”江怀越要被气炸。“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57章

杨明顺可委屈了:“您把人惹怒了, 还指望她自己跑出淡粉楼来见您?小的可是说破了嘴皮子才让她到窗口站一站……哎,督公您干吗?”

没等他絮叨完, 江怀越已经阴沉着脸下了马车。

桃红花灯重叠出繁复光影,烁烁明莹犹如风中散飞的烟花,楼内有人在弹唱南曲,缠绵婉转,极尽柔情蜜意, 好似漫天桃粉拂过, 覆满了山涧清流。

他只站在对面的街角,光亮照不明的地方,背后是紧闭的门扉,一如他的心。

相思攥着杏白的帘幔, 一扯一揪, 绞断了丝丝缕缕。满眼都是未消解的怨怼, 可是一抬头望到他的身影,愤愤不平的哀怨又被忐忑犹豫所替代。

若是换了别人, 早该主动入淡粉楼来了吧。不管是解释,还是沉默,总会面对面相坐着,或继续吵闹, 或彼此忧伤。可是他不会来,也不能来。

因为隔着长街,沐着夜色,她在灯影里, 能够毫无掩饰地望着他。他还是那样不动声色,静静站在街角,抬头看她,潋滟微寒的眼里透着亮澈的黑。

他的眼里有无穷尽的话。

像是积蓄了许多年,被刻意层层叠叠覆压在冰雪下,却没人能拂开,让这无尽的黑暗地底透一丝光亮。

渺茫的曲声连旋如珠,她的心忽忽跳动。不知为何,就想要亲手将那覆压着他的冰雪尽数拂开,她甚至能听到在那幽黑世界里有个声音在唤她,求她,可是又那样骄傲,那样害怕,以至于只是无声等待,而不肯或不敢伸出手来。

她不由红了眼眶,她想让他上楼来,但是知道不可能。

“相思,起风了,你还站在窗口做什么?”后面有人笑着叫她。她转过身去应付了一句,再回头时,却不见了江怀越的身影。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那辆马车已经又朝着街头驶去。她的心跳荡了一下,随即慌乱着跑出了房间,跑下了楼梯,奔出大门。

看门的小厮诧异询问,她也不及回答,只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追赶。

可是马车已经越来越远,她追得艰辛,尽惹来行人注意。满心委屈与焦急,脚步匆匆还待往前,却在巷口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干什么!……”她惊叫起来,随后就看到了拽着她胳膊的人。

满腔惊怒顿时凝固。

昏暗的高墙阴影下,江怀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相思心跳激烈,结结巴巴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