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面颊微红。
不过眼下是谢小姐的事要紧,缘杏这样说,也是希望对方能亲近自己。
果不其然,缘杏能感觉到谢小姐更愿意说细节了。
缘杏问:“他不来,是不喜欢你如今的长相吗?”
“不……”谢小姐犹豫了一下,赧然道。
“我想,他应当是不知道。既不知道钱塘县这里的事,也忘了我这个人。其实……虽然说是我的心上人,但我只在多年前见过他一面,当时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他对我,只怕早就没有半点印象。”
谢小姐停顿了一下,有些微伤感。
“他是金陵人,名为王昕,应该年长我两岁。他是我父亲好友之子,家中亦有官衔。年幼时,他曾到我家做客,在我家住过三个月,便是那个时候,我们相识。”
谢小姐如今都还记得,与这个人第一面相识。
她从小长得丑,因此朋友也少。小孩子的喜恶总是表露得很直白,因此谢茗时常会被暗地里排挤欺负,来家里做客的小孩,也少有人愿意与她玩。
可是那个少年不同。
那日。
大人让她和其他女孩子们一起放风筝,一阵邪风刮来,她和好几个女孩的风筝都一起挂到了树上。
正巧来了几个小郎君,小时候男女之防不严,得知是女孩子的风筝挂上了树,便有两个男孩站出来,主动上树帮她们拿风筝。
其他女孩的风筝都拿下来了,但轮到她时,他们却懒得再帮她去摘,嬉嬉笑笑走了。
女孩子们都有了风筝,也巧笑着再去放了。
独留下谢茗一个人还在树下,望着树顶的风筝为难。
她决定自己爬上树去摘。
小丫鬟们着急地在树下劝她,可她也不知是想向谁证明什么,非要自己往上爬,结果爬到第一个树杈就摔了下来,跌了满身泥。
没有受伤,疼也不怎么疼,可不知为何,就觉得异常委屈。
谢茗红了眼眶,却没有哭。
因为她知道,她哭,只会徒增他人厌恶,没有人会因此多怜她一分。
而这时,却听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别处传来:“嗯?你怎么了?”
他是客人家的孩子,谢茗记得。
不过,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
谢茗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脸,慌乱地低下头。
然而少年看了她一眼,虽然愣了一下,但态度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发觉她是因为风筝挂在树上,少年道:“原来就是一个风筝,哭什么,我帮你拿就是了。”
说着,他三两下上了树,摘了风筝跳下来,将风筝递回她手上。
当时,谢茗茫然地看着他的手,许久不敢接。
少年说:“别难过了,不就一个风筝?你放心放好了,如果又挂上去了,再叫我。”
说完,他随手对谢小姐挥了挥手,就回了客房。
谢茗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好长,却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以后,哪怕过了很多年,旁人提起男子,提起心慕之人,谢茗心里还是会时常想起这一幕。
与他而言,只是随口一眼、举手之劳罢了。
可是对谢小姐来说,那是蒙暗中唯一一缕清光,足以开启她的心扉,令她将这缕微光独自珍藏在心间,不知不觉……竟惦念到如今。
第九十二章
听完谢小姐的故事, 缘杏竟也感到十分惆怅。
她自己带着丑画皮外出过,所以清楚,世人对美人有耐心,很正常, 但是对长得不漂亮的人有耐心, 就要困难得多了。
对谢小姐来说, 因相貌对她轻蔑、嘲笑的人太多, 难得出现一个人,对她的长相没有嘲讽,没有轻视,甚至没有区别以待,在谢小姐心中, 定然印象深刻。
就像缘杏眼中的羽师兄那样。
那个少年对谢小姐而言, 定也是她多年来, 心中放不下的那抹晨光。
缘杏问:“既然如此,你有没有问过你父母,当年那个名叫王昕的少年, 如今身在何处?娶亲了没有?”
谢小姐腼腆地摇头。
“我不敢问。不过,偶尔旁敲侧击, 倒也不是没有, 有时听父母谈起时,记下过一些内容。”
谢小姐回忆着说:“当年我们父亲官职相当, 但后来, 他父亲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升得比我父亲要快,后来举家迁往了长安, 消息就少了。不过,王郎君他似乎志不在文墨,十来岁就主动去从了军,听说挣了不少军功,几个月前边关大胜,这才回来。”
缘杏耐心听着。
果然是心上人,谢小姐知道的,居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