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轮椅坏了。”
容渟身后的轮椅,左边臂托裂开了一条痕,小半边也垮了下去。
杨修竹快气死了!他早说句话会死吗?明摆着想让姜娆产生误会。
“真的不是我吧。”杨修竹着急辩白,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十足的底气。
“抱歉。”
杨修竹心里忽然一喜,觉得可以趁机再同她多说几句话但容渟又说话了。
“我腿疼。”
少年垂着头,声音很低。
他的嗓音向来低哑,只是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低、又缓慢,便显得很是有气无力,有些气弱绵软。
淡淡一声,就把姜娆视线牵了过去。
三个字,就让她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根本顾不得杨修竹在说什么,视线全部转向了他的身上,忙喊丫鬟,“快去找大夫来。”
她想拉他起来,又怕他摔倒了哪儿,“你换有哪儿摔疼了吗?”
容渟拖着两条绵绵耷在地
上的废腿,倚着身后面那堵墙,小泥人一样,脸上沾了灰,脸颊灰突突的。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落在墙面阴影里的两条腿,半晌没说话。
他从出生就没有正常与人交际过,收敛不了身上那些刺。不知道对别人示好。想招得别人的喜欢时,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事,该有什么表情。
但他现在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与可怜。
就如同只前很多次她看他那样。
他现在的模样,约莫是让她觉得可怜的。
他想让她可怜他。
他面对她时继续保持着现在的表情。
“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很乖,“就腿疼。”
杨修竹的太阳穴跳了两跳。
没有了就没有了,为什么换要重复一遍他腿疼?
他书读了那么多,学到的都是教他待人接物温和、谦让,让人如沐春风,才会使人欣赏。从没遇见过像容渟这样的人。
杨修竹这时忽认出容渟是谁。
——闹春灯会上,那个被姜娆开口维护过、一直跟在姜娆身后那个残疾的下人。现在看上去似乎正处于一种弱势又可怜的境地天煞的弱势又可怜!
他可是亲眼看着他自己弄坏轮椅、从轮椅上摔下去的,又不是意外。
人为的可怜,只能叫做心机。
他有些恼火,朝姜娆说道:“他只是在装可怜,你别信他!”
灯会那晚,这个残废脸上戴着的面具没摘下来过,才叫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对比一下那轮椅,一模一样,只是完好和毁坏的区别。
他眼底愠了怒气,姜娆扭头看他,眼底也有不悦,“杨公子若是无事,尽快归家去罢。”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杨修竹见他的话她无视了他的话,一时拧眉,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死死盯着现在摔在地上这人,想找出一丝破绽。
偏偏倒在地上的少年肤色苍白,身子骨颀长却看上去消瘦,颓然病态的样子,再加上他那张极其漂亮的脸,确实很容易惹人同情。
但一个真正的病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弄坏轮椅?
甚至正常人都不会这样。
这就是个疯子,残废的疯子。
“我亲眼看着他弄坏了轮椅摔了下去。”杨修竹试图把他见到的,原原本本的,通过诉说,复原给姜娆看,可他越解释,姜娆越发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在说谎。
杨修竹有些说不下去了,语气稍微凌乱着,“你要信我。”
姜娆显然不怎么信,甚至都没在听他说话,一个劲儿地张望着去找大夫的丫鬟有没有回来。
杨修竹说的话,她没听进去几个字,到了耳朵里,全是杂音。
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
苍蝇都比他话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