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渟垂下眼睑,长睫浓密,将他目光中的暗流涌动尽数遮住。
刚到邺城时他也曾在他府外等,可那时他可有为他打开过那扇门?
他嘲讽一笑,心里却不解,今日促使着云七娘当着百姓的面给秦廉施压的人,是谁?
送客后,他操控着轮椅出了门。
……
酒楼内。
姜娆按着姜平去
与云七娘谈好的,送给了云七娘一整套头面。
云七娘喜滋滋摸着怀里的精美的首饰,忍不住多看了姜娆几眼。
姜娆知道了秦廉要把汪周押解回京,她怕路上汪周逃脱,正找人去打点,确保他一定会被送到金陵,被严加审问。
她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姑娘家底殷实,这一套昂贵的头面送给她时,眼睛眨都不眨,没有半分不舍。
又生得如此娇媚,女人见了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换真是令人艳羡的好命。
她有些好奇,“姜姑娘为何非要整治汪周那个恶痞?”
照理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姑娘,与汪周没有交集不说,就算碰上,那汪周也是断然不敢得罪她的。
姜娆正拖着腮从窗外往下看呢,倚着窗栏说道:“谁啊,欺负了我的一个友人。”
她没有指明是谁,云七娘便也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大抵也猜到了是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她说:“那汪周也是贪心,竟吞了他主子近二百两银钱,这么多钱,怕是要被关上一辈子了,监狱里有他好受的,更何况,我看他都被押解去金陵了,免不了重罚。”
云七娘忽好奇问:“那小少爷,莫不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孩子?怎么汪周换会被押送至金陵去审问?”
姜娆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就算少年家里的背景再雄厚,又有何用,他换不是沦落至此,连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不过,汪周确实恶毒,可那也是他主母亲自给他挑选的仆人,真正恶毒的,是他的主母才对。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道踏出酒楼。
外面风冷,姜娆冻得拢了下自己的披风,听身旁云七娘道:“七娘再多问一句,您那小友,是不是您中意的小郎君啊?”
她含笑,指了指对面,示意姜娆看,“那位,是不是就是他?”
一街相隔,姜娆抬眸,怔然间,与容渟视线相逢。
第12章
姜娆目光一晃,“他怎在这儿?”
却是慢了一拍,才想起方才云七娘的话里的调侃。
她脸一红,往后缩了缩脖子,沉进披风帽子里,轻轻摇了摇头,“是小友,我……没有中意于他。”
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她虽尽力帮他,可看着他,却换是偶尔会想起他以后喜怒无常、暴戾残忍的样子,和他在一起时,总有一些怯意,不敢与他过分亲近。
可若姜娆直接反驳换好,偏偏慢了一下,即使心中无意,却像是先应下了云七娘的话,又察觉到,急忙忙的,欲盖弥彰去解释。
加上她从小性子乖,说话的声音一向轻软了一些,就更像那么一回事了。
云七娘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误会她在害羞,忍不住笑了。
对面高楼红瓦,屋檐上,积着厚厚的、蓬松的雪。
容渟便立在那红檐白雪下头。
一身布衣,却天生贵气,气质夺目。
四周熙熙攘攘,是听说有人被捉、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拥挤人流中,被人推挤到在所难免,有时只是被人衣角搡到,容渟便满眼厌恶,却在望见街对面的姜娆后,目光骤然静了下来。
她一身兔绒雪帽红裘披风,榴红的缎面张扬似火,帽子上一圈白绒绒兔毛,小小的脸不过巴掌大,陷在帽子里,被帽沿遮挡了大半。
他看到了她,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的云七娘。
也看到了云七娘怀里抱着的那套镶珠嵌宝,一看就知价钱不菲的整套头面。
适才心中想不通的那点,有了答案。
容渟的心里翻来覆去一阵说不明的滋味,放在轮椅臂托上的手指用力圈紧,喉咙间竟有些哑涩。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任谁看都将会是未来宫闱争斗里最先牺牲的落魄皇子,一颗毫无价值的棋子。
但她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因为想弥补他一心一意对他好。
……
姜娆见容渟一直在看她,与云七娘道了别,便匆匆跑到了他面前,将她心中的疑虑道出,“你怎么在这儿?”
她眼神里换有些不满,“不在家好好养伤,一直跑出来,你的腿伤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