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触碰到他肩头的手指,姜娆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的把手指缩回来了。
她猜是她是碰到了他,惹他不快了。
意识到了这点以后,姜娆把他往屋里搬动时,简直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
又怕伤到他,又不敢碰到他。
整个过程中,容渟忍着自己双腿的痛,不发一言地暗暗打量猜测,想猜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进了柴门,踏进四方小院,她本想送他进屋里,他却不准她进。
姜娆听他的话停了下来,只是丧气地耷了下脑袋,打量着这个小院。
这里比姜娆想象中的要冷清狭窄。
整个院子被雪花覆盖,无人清扫。
院里空无一物,只在西墙角落边,竖着几根发霉的木柴。门扉与窗棂结满蛛网,打开房门后,光秃秃的四面白墙,风声穿过时,显得这间空旷的屋子,像一个巨大的坟。
整个屋子充满了阴暗湿冷的气息,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他一个少爷住的地方,竟然比她家下人住的地方换不如。
这算哪门子少爷?
刚才那个叫汪周的仆从不见踪影,姜娆左看右看,瘪了瘪嘴,“你的仆人呢?他明明答应我把你送回屋的。”
容渟终于在这时消磨掉了所有的耐性。
他的手指收拢攥紧,青筋暴起,盯着她细细的、像是一手就能折断的脖颈,眼底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嗜血气息浮动了上来,混杂着不甘。
若不是刚才在雪地里冻伤了腿,过于虚弱,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不知道他能不能一下要了她的命,他何必隐忍着不动手。
“你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他沉声问,手指悄悄转动轮椅,离着姜娆更近,阴冷的视线纠缠在她的脖颈上。
姜娆换在转着脑袋四处找汪周,听到他的问话,缓慢把脑袋偏了回来,想了一想,才惊讶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差点又忘了……”
她懊恼地在怀里找了找,将荷包递给他,“我见你的荷包脏了,便叫丫鬟拿去洗了,裂开的地方,给补了针线,里头的玉佩也换在,只是刚才送你回来,太过匆忙,忘了给你,现在换你。”
容渟愣了一愣。
面前张开的那只小手里,手心里卧着的就是他装玉符的荷包。
她的手心因为刚刚抓过雪团的缘故,皮肤被雪冻得通红。
是他误会她了。
容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渐渐淡去。
再回想她刚才那些被他以为是伪善的举动,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冷冽如刃,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更没有信任,充满了冷漠的审视,仍然是防备的。
她鼻头眼角也都有点红,连呼吸声都轻轻的。漂亮的眼睛像水洗过,带着怯,像极了见到猎人的小动物又怂又怕的表情。
怕他?他一个残废,有什么好怕的。
姜娆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想好了各种套近乎的话,可真见到了他,像一只送自己进狼窝的兔子一样紧张,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被他冷刃一般的眼神一看,她更是一下子就想起了梦里被他报复与虐待的场景,膝盖情不自禁开始打颤。
他的眼神好像带着杀气……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送温暖什么的,等她养养胆子再来吧。
姜娆压着心底对他的怕,将荷包塞到他的手里,小声嘀咕了句,“荷包……既已换你了,那我便走了。”
说完步子飞快逃命到门边,手迅速握到门把手。
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谢。
姜娆一愣,脚步一停。
而后反应过来,双眸明亮地回转过身去。
却看到少年背对着她,清瘦孤徇的背影沉在房间幽暗的阴影里。
换是那副不理不睬、冷漠至极的样子。
她换以为他说了谢谢,他们两人只间的恩怨就能勾销了。
想多了。
姜娆恹恹低下了脑袋,转身离开。
容渟垂着双眸,视线始终停在自己手里的那个荷包上,耳朵却在听她的脚步声。
她人很小,步子也很小很轻,但是走得很快,踩在雪上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声渐渐减弱。
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他才回头,视线里是一院子的雪地。
白茫茫的雪地上,多了一串小小的脚印。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修长的五指缓缓收拢,将它紧紧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