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薛谨出生的故土, 这些扭曲的负面生物与它们带来的影响只有一个名字。
【灾祸】。
时代本身的战乱与饥荒本就导致了数不清的灾难,而魔物的诞生又是死去生命扭曲的灵魂……如此一来,只会造成一个糟糕透顶的恶性循环。
但人们并未放弃希望。
出现了一些要维护正义的“侠客”,出现了一些掌握玄妙道术的“道士”, 还出现了一些会仙术的“大仙”……
这些人,就是最开始的猎人们。
他们以猎杀魔物为生,赚取赏金购买生活所需, 用自己的血换来在混乱年代生存的空间。
但他们的力量太微小了。
他们都是独来独往的异端,是团一触即散的散沙。
最初的猎人之间没有传承,没有引导,更没有什么团队精神——大家各干各的,没有谁会放心把后背交给另一个猎人。
数量的稀少,组织的匮乏,能力的参差不齐……这也意味着魔物造成的混乱根本没法被这些猎人制止,人们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另一个更可靠的地方。
身着祭司服,头戴宝石,嘴里吟唱着他们弄不懂的祈祷词的祭司们。
——以及这些祭司们都在举行的,献祭仪式。
已经没有人能考证最初的祭司源自于哪里,最初的献祭仪式在哪里形成了规模……后来创立了教团,成为真正唯一的那位祭司猜想,大抵只是一般想要骗取钱财的人类吧。
混乱的年代总是被愚者主导。
恐慌的人类需要寄托,需要信仰,可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只有一帮戴着宝石的骗子。
但这些骗子很聪明,他们有组织,有传承,有计划,还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份真假未知的传说。
世界各地的人们信赖祭司们,更信赖他们口中那个“崇高之幸运”会为自己带来福泽,到最后就连那帮骗子自己也信赖了口中那金色的传说——
献祭仪式像连绵不绝的烽火,人们的疯狂造就了一个个被点燃的祭品。
他们像信仰神那样信仰一个金色的未知,毕竟那可是这世上所有的幸运、所有的福泽、所有美好的集合体啊?
没有谁不渴望那东西的赐福。
没有谁。
——自然也包括薛谨。
他还活着的时候抱了不少天真俗套的幻想……譬如家人,譬如爱人,譬如金钱,譬如地位……
承担着那么多的负面怨恨活着,不抱点幻想是走不动路的。
于是每天都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赚钱,短期目标是用那笔钱逃离那个恶意满满的故乡,毕生愿望是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而每一天,节省下来的那点钱币,他都会怀着最虔诚的心愿,将其投进当地祭司建立的箱笼里。
【金色的崇高的幸运,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他听着箱里滚动的钱币,悄悄默念,【我不要财富或运气,不要你的赐福,可不可以保佑我顺利离开这个地方呢?】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恶意,薛谨毫不怀疑自己会是下一个祭品。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成为祭品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是最不幸最晦气的一个,与他相关的一切都会卷入灾难——但人活着总有些私心。
薛谨的私心很多很多。
他清楚自己本质上是只极其贪婪的畜生。
想要读书,想要去祭典上看烟花,想要吃滋滋冒油的肉,想要知道拥抱是什么感觉,想要遇见喜欢的女孩和她接吻,想要拥有几个一起玩耍的朋友,想要拥有完整的人生完整的家庭——
看呐。
灾祸之主内心深处有这么多的渴望,难道还不是个贪婪的畜生吗?
……可是薛谨想要实现这些愿望。发了疯的想。
所以他躲藏在桥洞里休眠,所以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喜欢上了可以抹去脚步痕迹的阴雨天……
可最终也没能逃过那场献祭。
薛谨被送上祭坛时其实还没有放弃,他心里那些贪婪且疯狂的渴望支撑他度过了整整三年的灼烧。
……当然啦,也可能是因为他那天生异端的体质,导致他比人类耐烧多了。
那时他想,三年的时间里总会有点疏漏的——也许是一场雨,也许是一场雪,也许是一场战争——任何一份灾难会降临在这里,毁去祭坛,浇灭他身上的火,让他得以逃脱——
可是没有。
灾祸之主不会得到任何幸运,这是常识。
那里干旱了整整三年,冬天树木常青,战争不再骚扰这片土地,一切都祥和美好,不给祭品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活着的时候以为那是个可悲的巧合,后来想想,那就是幸运降临的征兆。
——身为灾祸之主的强大祭品,烧灼着候鸟羽毛的永不会停息的薄鼠色火焰。
以此为代价,曾经奇迹般成功的那场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