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以后半夜别这么急匆匆地跑下来,万一摔着了……”赵既怀从屋里提了盏灯笼,在她跟前微微蹲下。

钟白退后了一步,“大师兄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会走……”

他并未理睬,“上来。”

……

记忆倏然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傍晚。

为了追一只兔子,她不小心滚进了山包里,卡在石头缝中间动弹不得。她坐在矮石头上,从天亮等到天黑,满脑子都是——自己马上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石头缝中间,多丢人啊,想到这,她没忍住哭了出来。

恰在这时,眼前茂密草丛被拨开,“找到你了。”

这是前不久新来山上的师兄,听闻是来自极富贵的人家,初来山上时吃喝用度都和其他人不同,格外矜贵。彼时只有十岁的小孩脸上沾满了混浊泥土,脏兮兮的,手臂上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却浑然不觉,只欣喜地拉着她的胳膊吹气,“不怕,师兄在。”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师兄笑,他笑时狭长上挑的丹凤眸微微弯起,好像两个弯弯的小月牙,清秀标志极了,就像……像她看的画本子里受人欺负的善良小仙君似的。

那时钟白就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师兄!

此后,每当师兄犯了错,遭师傅责罚时,她总是首当其冲地挡在师兄身前,大义凛然,“师傅要打师兄,就先打赢我再说!”

通常,柳霁只是冷笑一声,她话还未说完,就将她拎到一旁去了……

是夜,山道寂静幽邃,唯一盏小小的灯笼徐徐向上移动。

钟白趴在他的肩头,怔怔地望着夜空,“大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摔进山里那次吗?”

“自然记得。”他不急不缓地往上走。

钟白纳闷道,“那你那时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记得当时可是摔到了大石头后边,很隐蔽的。”

赵既怀勾唇,目光不动声色地往下一瞥,“自然是因为了解你。”

“也是。”钟白低低地应了声,将脑袋偏了过来。

今夜月亮将圆,银色月光打在男人侧脸上,他的眉眼很深邃,仿佛快要融进身后的一片漆黑中。

咕咕……某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隐匿在黑暗中,但钟白无暇去理。

她眯了眯眼眸,毛茸茸的脑袋窝进他肩颈,低低耳语,“大师兄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赵既怀脚步一顿,疑惑地偏过头,却见那人已然酣睡,便没有开口。

山道冗长而曲折,却令人觉得甚是享受。

清风徐徐,明月寂静。

这一夜,钟白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昏昏沉沉,仿佛忆起了上一世被困冷宫的时候,高贵妃拿来一杯毒酒,告诉她赵既怀受陷敌军,被十万兵马围剿,落了个尸首异地,高将军去寻,只找到了一颗头颅……

钟白愤恨地瞪着她,丝毫不信,大师兄那么神勇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区区敌军的陷阱呢。

高贵妃嗤笑一声,又轻飘飘道,林家三女儿和你是同门吧,前两日她出言不逊,顶撞了我,我便送她充入军妓了。

听到这,钟白愣了许久。

是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整日挥着剑砍她,当听闻她执意要嫁给沈煜川时,扬言与她死生不复往来的林娇娇吗?

钟白呆愣了良久,震惊到连呼吸都差点忘记,她只睁着眼睛,难以相信地瞪着高贵妃,忽然间,狰狞地扑了上去,——我要杀了你

旁边的公公们迅速将她制服在地,高贵妃冷笑一声,嫌恶地拍了拍袖子。

——对了,前两日,逆贼柳霁携飞云峰逆党意图谋逆,已然尽数被压入天牢,估摸着时间,这世上,已然没有飞云峰了。

只一瞬间,钟白的脑海里空了。

这世上没有飞云峰了……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从小长大的那座山,山上的那些人,那些鲜活的人……没有了吗?

……

这是陛下赐你的毒酒,你本该凌迟处死的,陛下看你诱敌有功,留你个全尸。

……诱敌有功。

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啊。

……

头痛欲裂。

再醒时,钟白已经躺在自己卧房之中了,她翻了个身,并未有马上起身的意思。

如果大师兄的申贴那边行不通的话,山中还能帮他的,就只剩了权位更高的人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白,起床了。”

是大师兄!钟白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给他开门。

赵既怀正端着早饭站在门外,见到钟白衣冠不整的模样,倒也未说什么。

他放下粥饭,径直走进内室,很是自然地拿起挂在床边的紫纱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