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王玄轻咳一声,正色道,“查案是官府本职,与谢九何干?”

“王将军是领军之人,不也和查案没什么关系……”卫六郎嘀咕道。

王玄好气又好笑:说句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一起过了,这小子还当真?果真是被家里宠着,自己不需要经历风浪。

“那你卫六郎一个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下的小文官,来掺和什么?”王玄没好气,“若是叫我知道你偷溜去了现场搞破坏,小心丢官!”

“别别别,王将军大人大量。”卫六郎赶紧赔笑。开什么玩笑,他就仗着身上这个闲职名头,才能在平京里来去自如,要是把他撸了,他倒不在乎什么权柄,可查案就没那么方便了。

“我与人有约,先告辞。”

卫六郎飞快跑了。

王玄笑骂一句:“没个定性的小子。”

卫六郎可不在乎被人说什么。他还琢磨着之后能不能再从王玄那里讨点消息:王玄是修士,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但是那个香味……错不了。他不会记错。

钱恒家中残余的细微香气,就是七年前他在现场嗅到的气味。

这七年里他逛遍了香铺,虽然找到了相似的气味,却都没有找到那种奇异的味道。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不断寻找线索,也时常去各大香铺察看货品,因此跟香铺的老板、伙计都混熟了。

卫六郎包了一辆马车,回到了中京区繁华的街道。公用马车不大干净,他全程坐直了身体,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车厢。

“停在此处便可。”

他下了马车,多给了一些赏钱,在车夫的感激声中走向了第一家香铺。

刚一进去,伙计一抬头,即刻笑脸相迎,热情道:“林少爷来了!本店近来又进了一些新的香品,同您要找的香气有些相似,您可要看看?”

卫六郎在外到处晃荡查案,不好意思用真名,对外便都说自己叫“林爻”,伙计便称他“林少爷”。

他笑道:“拿来瞧瞧。”

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好奇地投来一瞥。那是一名容貌清新俊秀的少年郎,身形纤薄,男生女相。不过平京中多有此类世家子,以文雅柔弱为美,比女郎更娇柔。

卫六郎不以为奇,收回目光,低头一一察看伙计拿来的新香品。

在他专心嗅着香气时,那男生女相的少年郎也结束了看货,从他身边经过。擦肩而过时,少年抽了抽鼻子,轻轻“咦”了一声。

卫六郎正好放下香品,失望道:“都不是……不过,还是一样来三钱。”

他不好意思看了不买,这也是香铺欢迎他的缘故。上好的香料都不算便宜,十余种各来三钱,也值三十来两银了。

他身后的少年郎看看香品,又看看他,忍不住走近几步,又抽抽鼻子。

卫六郎警惕回头:“你做什么?”

少年郎一愣,耳朵微微一红,忙说:“对不住,我冒失了。只是……若林少爷是想寻您身上带的香,各大香铺应当都没有。”

卫六郎怔住,惊喜道:“你也闻得到……不,你知道那是什么香?”

现场残留的香味十分微弱,他身上又能带多少?卫六郎自己嗅觉异常灵敏,才对香气念念不忘,可这少年竟然能嗅出他身上带的残香?

少年郎思索片刻:“我不曾接触一模一样的味道。不过,这香闻着与安神香相似,应当都用了松针、白芍、桂枝……剩下的几味还不能确定。若能有实物参详,我应当能合出原香。”

“可不就是没有实物。”卫六郎失望片刻,眼睛又“蹭”地亮了,“你会合香?”

“还算擅长……”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卫六郎左右看看,伸手一拉,拖着少年往店外走。少年一惊,本能地想抽手,却又顾虑着什么,装作镇定地跟着走过去。

到了僻静地方,卫六郎低声说:“实不相瞒,我是要寻找这一味香的主人,却始终没有线索。我猜是因为香里用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原料。如果你能分析出具体原料,我就能顺着他们的销售渠道找到正主。”

少年戒备地退了一步:“可我为何要帮你?”

“我不是什么坏人。”卫六郎急道,“我叫……我叫林爻,是为了追查七年前兄长被害的真相,才一定要找到这味香的主人。”

“你的兄长……?”少年犹豫一下,冷漠转身,“对不住,我不想管人闲事。”

“请留步。”卫六郎追上去,郑重道,“若合香成功,我愿奉上千两银,便是不成,我也会支付白银五百两。期间合香的原料用度,也都由我来出。”

少年犹豫了。

卫六郎趁热打铁:“若你觉得少,我们还能商量。”

“那……如果你愿意写个契约……”

“可以!”卫六郎一口应下。

少年迟疑着点点头:“好吧,我试试。我叫……赵蝉,金蝉的蝉。”

*

繁华的平京城中暗流涌动,苍梧书院却清净如世外桃源。

钱恒遇害后,书院下了禁令,不许学子告假,休沐日也劝告学子们尽量留在书院中。便是要外出,也要在白天出行、多人结伴。

夜晚出游从前便不许,现在更是三令五申地禁止。

然而,对有些人来说……

夜晚就是该出门的时候。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