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耽误,于昨夜被表哥发现吞掉家里所有储备用药,口吐白沫死亡。
唐允站在病床旁,把流泪不止地人抱在怀里,她从未那样乖觉地在他怀里呆过,伤感的心情加持,更楚楚动人。
她短暂无刺。
唐允生硬地抚她的头,苏绮又哭了许久,好像直到泪尽。
她知道,这是她的报应之一,最先来到。毛姑担心自己成为苏绮的麻烦,却忽略了苏绮如今对她的需要。
唐允不知道毛姑具体是谁,见此情景只能猜出来是很重要的旧人,更不敢吭声。
她情绪渐渐缓解后又靠回去,偏头不给他视线,抽泣着说:“唐允,我真的恨死你,恨死你们所有人。”
世界上最后一位真心疼爱苏宝珍的人也消失在风雨中了。
他主动凑过去,捧起她一张脸,眼神挂满血丝,但前所未有地正经、富含柔情、深藏懊悔。
而苏绮回盯过去,仿佛在无声之中发射刀子,看他煎熬开口乞求:“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明知她要冷笑、嘲笑,唐允吻上去,带着讨好润湿她双唇,又轻轻嘬吮嘴角。他与她脸颊贴着脸颊,完全不给苏绮开口讲拒绝的机会。
苏绮只觉得痛苦又压抑、安心又沉溺,他那样全然地把她包裹住,她双臂不能动、她不能动。
好像沙漠里长途跋涉的人遇到绿洲,那当然不是终点,她只是需要休整,再一次规划行程。
太子爷自问自答,好没意义,他明明已经下了决定,通知她走过场而已。
“等你伤好,我们结婚。”
“你疯了!”苏绮眼神闪烁过去惊恐。
“我百分百认真。”
“你滚远点好不好?我嫁一位乞丐都不会嫁你。”
唐允嗤笑,“我借你胆,你嫁试试看啊!”
苏绮语塞,唐允抚她鬓角发丝,低头审视她,语气变得认真。
“你配我都算下嫁,公主再差劲也不能嫁乞丐。”
他讲她是公主,苏绮咬紧牙关,回避他目光。
“你要笑是不是?”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又凑近吻她,喃喃自语一样讲个不停。
“我叫北仔跑一趟西贡,你阿姑的后事都交给他处理,北仔做事你总会安心。等天亮后我回太平山,亲自告知阿妈我们决定结婚。”
“阿绮,我知自己是衰人烂人一枚,你权当给我机会赎罪。我再活五十年,给你当牛做马骑五十年,你讲东我不往西,你说一我绝不念二。”
“杀手的事情我不该怀疑你,我给你讲一万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绮冷声开口:“你讲对不起就好好讲,能否不要吻我?再移开放在我胸前的咸猪手。”
他无耻地笑,“sorry啊madam,要不是你身体不允许,我保证更过分。”
苏绮白他一眼,“不必讲一万遍对不起,你现在跪到角落好不好,我不想对视你高过我。”
无耻升级,刚讲过的话就不作数——他不认为那叫不作数,是战术转移。
他说:“今天不合适,下次补跪给你。”
她隐约好像感觉到什么,还是选择回避。
1995年的二月,苏绮总共出席了两场葬礼。
毛姑的葬礼带着迟到已久的宿命感,原来当年天后庙自杀就写定结局。
回想起十几年前,有次在跑马地马场,陪爹地妈咪契爷契母一起看马赛——她看不懂,反而与宝珊在外面跑过一圈弄脏皮鞋。毛姑嘴里念着帮她们擦拭,两位小朋友为毛姑更爱谁而争吵拌嘴……
小雨飘落,鼻间闻得到泥土与青草干净的馨香,透露的含义好像重生。
北仔撑一把黑伞,苏绮站在下面,扭头伏在阿诗肩膀低哭,阿诗温柔安抚。
唐允在这个时候到来。
没让阿正代劳,他亲自献上一束花,很虔诚地鞠躬,颜面给足。
那是在1995年二月初的石澳,回想上次五个人坐在庙街食宵夜,恍如隔世。
后来回程路上,唐允试着开口,提议为苏绮家人迁到宽阔坟场,意料之中遭到拒绝。
“他们在北角静安堂很好,我不想再动。”
静安堂那栋唐楼在温谦良名下,唐允当然知道,她不肯让唐允帮忙迁坟,总觉得像是仍旧留有退路,他心里难安。
表面上不置可否,眼神短暂闪过不耐,只能看向窗外,想其他事情。
唐协亭的葬礼举办在二月末,彼时香港早已经放晴。讣告上并没有苏绮的名字,她肯出席也属于唐允意料之外。
唐太本想催他们注册登记,苏绮算过二月缺少适宜吉日,这才作罢。她挽唐太露面,祭拜后就到后堂,最多见一些唐郑敏仪的亲眷,外客都由唐允应酬。
满目黑白。
而弘隽难免因唐协亭的死波折动荡,唐允从郑氏引资金注入,又在九龙开辟新楼盘。短暂颓势后产生繁象,有人怀疑彩色泡沫一场,有人不赞同,人家是真繁荣啦。
唐郑敏仪一经唐协亭去世,对生意更加冷淡,本来早就打算把郑氏股权全部交给唐允,这两年一拖再拖,如今彻底决定放权。
唐允与她夜谈许久,认为他如今手上仍不算干净,不如交给苏绮。唐太没有痴到那样程度,自然不同意,禁不住唐允与她分析利弊,她又确实无心留恋,最后还是转移30%到苏绮手里。
殊不知她这位仔满心透彻,时时刻刻不忘筹备后路:就算他唐允有一日出事,也能保证郑氏安然无虞,阿妈与苏绮安然无虞。
唐太没再回深水湾别墅,定居太平山顶。
陆陆续续奉几尊佛像在家,日夜相伴红鱼青磬,唐允对此默然,公事繁杂,幸好苏绮常常过去陪她。
而苏绮发现,弘社龙七消失已久,唐协亭当年同辈的元老如今仅剩他一个。
唐允对此轻描淡写:龙七叔亲自带手下到日本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