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坚韧,也很特别。
宋祁川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突然有个时刻,他想起佟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这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没法读到高中。
一来是家里不支持,二来,在农村女孩读书无用论的长期熏陶下,她们自己对学习也不上心。
这样的可怜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只上到初中,便跟着邻居外出打工了。
宋祁川停了车,穿过人群,他把虞岁抱了起来。
在镇上的卫生所,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那时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拯救一个可怜的孩子,是他仅剩的一点怜悯之心。
很意外,虞岁答应了他。
可更意外的是,自从虞岁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的失眠就渐渐地好了。
有一天,她怯生生地跑到他面前问,能不能在院子里种花。
宋祁川放下书,问她想种什么花。
虞岁说是蔷薇。因为在她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蔷薇树,是她妈妈种的,一到春天就满院的小红花,好看极了。
宋祁川允了她,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袁婶了。
他觉得虞岁也像一朵小小的蔷薇,顽强地适应着环境,然后开出最可爱俏丽的花朵。
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新的希望,虽然他也说不清那希望到底是什么。
宋家的人反对他带个半大的孩子在身边养着,尤其是宋自远,他不喜欢虞岁,甚至说可以为她找个配置健全的福利院收养。
宋祁川扛住所有的反对,坚决地留住了她。
旁人都以为他是虞岁的救世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小丫头也是他的救世主。
他们只有相互依赖,相互依托,彼此的生活才过得下去。
于是就这样诡异又和谐地生活了十年。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可他忘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祸患的火苗。
宋祁川不知道虞岁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不过他觉得这问题本身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虞岁的。
他早就习惯了照顾她,对她好,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绝对安全的领域,正因如此,变化在悄悄发生,而他却一无所知。
可能是从宋自远提出给她安排一门婚事的时候,也可能是她提出搬出平微山的房子彻底独立的时候,还可能是她和靳燃的绯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的时候。
直到那个夜晚,佟素的生日,他本应该深陷在愧疚里,无止尽地思念她才对,可他醉眼惺忪中看到的,却是虞岁。
他以为又是一场盛大的幻觉,那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唇瓣慢慢凑近,他所有的自制力在瞬间崩塌。
他配不上虞岁,他心爱的姑娘,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而他不是。
他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命运的江河横在眼前,他无法泅渡,那是他自己的业障。
于是他想把虞岁推得远远的。
可她离他越远,他就越痛苦。
折磨到最后,宋祁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虞岁的离开,好像把他生命里所有的快乐一并带走了。
-
那一觉,虞岁睡了很久。
半梦半醒间,李艺宵冲进了她的房间。
她站门口,神色焦虑极了。
她说,“岁岁,宋祁川出车祸了。”
虞岁揉揉眼睛坐起来,“你说什么啊?”
李艺宵走到她床边,“宋祁川在五环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到医院了。”
虞岁脑袋里有根弦突然断了,她甚至听到了断裂的声音。
她慌张地起床,甚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跑到了医院。
覃榭舟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满地的烟头,而他眼神颓败,肩膀已经垂了下去。
虞岁心慌得厉害,她脚步颤抖,脑袋中止不住地想,如果宋祁川死了。
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李艺宵拿着她的羽绒服赶上来,披到虞岁肩上,然后扶着她走近,嗓音也有些颤抖,“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