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儿把几个孩子叫过去,江老太太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无非就是想着小孩子脸嫩,不好反驳她,想让孩子去替薛蓁求情呗。
就薛蓁做的破事,让孩子们听了,昭华郡主都觉得污了孩子的耳朵。
真那么疼爱薛蓁,那天薛三当着她的面把薛蓁骂了个狗血淋头,严禁她再回娘家来的时候,老太太怎么不出声儿?
昭华郡主实在是膈应江老太太这种人,专门架桥拨火儿,没事儿的时候好话都叫她说了,有事儿了就缩回脖子,什么儿子什么闺女,都抛下不管了。
许氏看了一眼薛婠,问道:“前儿你说,要亲手给我做条裙子,可做好了?”
“才刚裁开了,还没缝上呢。我这就回去做。”薛婠忙起身回道,趁机招了招手,把几个妹妹都带走了。薛嫣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后边。
等她们都出去了,许氏才淡淡地开口,“其实,丫头们能懂什么呢?”
她也有些后怕。薛婠的亲事正在说,江老太太嘴里没个把门的,回头再把薛蓁说的什么王府什么侧妃的顺嘴吐露出来,薛婠能当场就厥过去。
因此,也不再如往日那样的恭敬了,“老太太有话,与我们说就好。或是觉得,我们做媳妇的无能,便寻国公爷,寻侯爷和三弟到跟前来,有什么话说开了倒不好?”
女孩儿们都走了,可屋子里还有丫鬟在。被两个儿媳妇一通冷言冷语,江老太太受不了了。
她老人家哭道,“我倒是想和你们说,这两天,你们谁往松鹤堂来送过一个脚印吗?就小门小户的,都讲究个晨昏定省,给老人儿请个安呢。可怜我也是个诰命的夫人,连个孝顺儿子儿媳妇都没有了!”
先还有几分装模作样,越说,却越是悲从中来。
“老大老二,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们如此我也不怪你们。可老三呢,总是我亲生的,为了个女人连娘也不要了,亲妹妹也不要了……我怎么这样的命苦啊!”
一面哭着,一面拍着腿喊“国公爷”,又哽咽着,“你怎么就走到了我的前头呢?”
许氏头疼,昭华郡主冷笑。
这也是江老太太的老把戏了。
也是有趣,但凡有耐心,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手段,早晚都能从江老太太身上看到。
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珍珠在旁抹着眼泪劝江老太太,“老太太莫要太过伤心。两位太太都是有孝心的,您有什么话,慢慢地说出来,太太们也不会让您委屈的。”
俏丽的丫鬟面薄身纤,水红色小袄穿在身上,腰间收得很紧,很有些楚楚动人之感。
不过屋子里除了个江老太太,就是许氏和昭华郡主妯娌俩,谁也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尤其许氏很厌恶这个珍珠——仗着自己在江老太太跟前得宠,日常传话寻人都要抢在前头。在她跟前还好些,但凡对着个爷们儿,说话的声音都软了几分,绵绵的,听得人恼火。
“还是这丫头好,比我还要孝敬老太太。”
珍珠连忙对着许氏福了福身子,拭泪道,“大太太的话,奴婢当不得。只一颗心,为了老太太罢了。”
“伶牙俐齿的。”昭华郡主看着江老太太,“老太太,我也知道您的心。您满心里都是姑太太,可也没个为了女儿,要挟孙女的。这传出去,您也得落个不慈的名儿是不是?”
“胡说八道!”江老太太顿时怒了,“我要挟她们什么了?她们也是要出门子的,如今对她们姑母,焉知以后不会也这么对她们呢?”
“我的心,掰碎了也没人知道!”
女孩儿们都出去了,昭华郡主也没心思在这里镇着。起身道,“既这样,我们这不知老太太心的,还是走了吧。”
许氏也站了起来,看看江老太太哭得糊涂的脸,又有些不忍心,“我劝老太太一句,您疼爱姑太太没错,可也得掂量清楚了。三弟妹并不是无根基没依靠的,姑太太那事儿做的,人家几个兄弟打上门来都没人替姑太太说句好话。为了姑太太,您闹得儿子都恼了您,值是不值?”
说完便和昭华郡主携手出去了。
才下了台阶,就听见里边又是一声哭喊。
“真不知道每天里都在想什么。一品的诰命,锦衣玉食的。谁家的老太太不是被当成宝塔尖儿供着敬着?偏偏就有自己不尊重的,养一院子花枝招展的丫鬟,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昭华郡主转头看了看。她来的时候实在是一身火气太过吓人,原来院子里那些折柳簪花逗鸟儿的丫鬟们都已经跑了。游廊上边,空荡荡的。
“还说呢。”许氏边走,便是无奈地告诉昭华郡主,“我生日那天,阿凊才处理了一个。怕我生气,还没有告诉我。还是后来,我隐约听见了,叫了碧桃来问,说是那丫头,就是这院子里过去的。每天里打扮得精精致致的,穿绸戴金,还说亲手给阿凊做了衣裳,求着阿凊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儿上穿上呢。”
许氏厌恶极了。这样的丫头,明目张胆的就勾搭爷们了。
也是薛凊自己品性好。否则一来二去的,不就得叫那丫头得了意去?
前头她还心中看不起韩家,爷们儿都叫身边丫鬟有了孩子。焉知她家里也险些成了人家的笑话。
“也就是如今了,赶在前朝的时候,主家随意打杀下人。存了这样心思的丫头,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被主家杖毙了。”
昭华郡主冷笑,“那丫头人呢?”
“说是被阿凊送去了庄子上。”
“这还差不多。”昭华郡主点头。“阿凊看着软和,有这手段倒也不错了。”
薛凊皎如玉树,天生一副好样貌,气质更是不俗。如说在昭华郡主眼中,这孩子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就是昭华郡主总觉得,作为下一任的家主,薛凊太过温和了些。
倒是没有想到,温和的表象之下,手段也是凌厉。
江老太太调理丫鬟,约莫都是奔着通房去的,都是一副水蛇腰美人肩,轻盈纤细的模样。细皮嫩肉连稍微粗糙点儿的茶怕都没喝过,撵到庄子上去,那清苦的日子,用不了几天就能磨死了她。
手不沾半点血腥,打发一个勾引爷们的丫鬟去庄子上,就算说出去,人们怕是还得说薛凊一句,厚道。
“嫂子,阿凊这孩子不错。”昭华郡主与许氏并肩走着,“日后前程不愁,最要紧是孝敬。”
和妹妹薛嫣不同,薛凊对许氏这个继母,初时守着礼,挑不出半分不好。后也是许氏真心待他,他也渐渐与许氏亲近了起来。
“这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许氏感叹,“说出来也不怕你不信,我从没有想过什么邀名,只不过人心换人心罢了。况且我也有私心,往后四丫头,不是还要兄弟倚靠?”
她说的是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