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他的笑真暖,薛令仪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还没走呢?”

曹凌说道:“今个儿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薛令仪笑道:“真的假的?可不能陪了一半儿就走了,那我可是不依的。”

曹凌笑了:“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说着,叹了口气,抬起手在薛令仪脸颊上轻轻抚着:“上回你怀孩子,七七八八的出了许多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回你又有了身孕,我心想着,怎么着也得叫你心里舒坦些,顺顺利利地到了生产的时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叫你吃苦头了。”

薛令仪不知道曹凌说的这苦头,究竟指的是什么,她垂下眼睫,抬起手按在了曹凌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没出声。

沉默了很久之后,薛令仪才轻轻道:“那一年我和娘趁着爹不在的时候,就从家里头跑了。没走多远,便被罗氏派出去的人抓了起来。罗氏也没想害死我娘,但是我娘知道那消息是罗氏放出来的,又羞又愧,当时就触壁自尽了。”

曹凌看薛令仪抬起眼看向自己,顿了下,说道:“我听说过,你娘她原先是嫁过人的,夫君是原来的薛侍郎薛世懿,他受三王之乱牵连,被发配去了岭南。”

薛令仪点点头:“没错,薛世懿便是我亲爹。我没见过他,可是却为了他,跟着我娘一道背叛了爹爹。”

曹凌看出了薛令仪眼中的悲伤,轻轻把她搂在怀里:“你爹他没怪过你的。”

薛令仪紧挨着曹凌温暖宽厚的胸膛,轻轻闭上眼,叹道:“我知道,爹他没怪我。可是,我却没有颜面再去见他了。”

曹凌觉察出胸口的湿意,又轻轻拍了拍,说道:“既然知道你爹不会怪你,这事儿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薛令仪轻轻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一个人颠沛流离东窜西走的,吃了很多苦,后来被小流氓们发现了女儿身,围起来要动手动脚。我不堪受辱,准备求死,是蓉姐姐救了我。”

曹凌了悟:“你是因为她,才肯嫁给那个姓颜的?”

薛令仪说道:“没错,当初蓉姐姐病入膏肓,眼看就要没气儿了,她哀声请求,我没办法拒绝。再说我也无处可去,当时只一心想着和以前的事情一刀两断,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王爷会拿着玉佩要求我履行婚约。”

所以便利利索索就嫁给了别的男人?曹凌不悦道:“行了,这事儿不要说了。”

薛令仪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叹气道:“若是当年我没嫁给颜相公,怕如今他和清和还都能活着,是我害死了他们。”

曹凌拧起眉毛:“是吕云生干的。”

薛令仪便知道,曹凌什么都知道了,轻轻点点头:“是他。”说着眼中露出伤感:“我知道,王爷心里什么都明白。那个孩子,我那时候打胎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可她硬是活了下来。既然活下来了,那就是老天的意思。我把她留给范舟一家,就没想过要去认她。只是我生下了贞娘,每日里看着贞娘,我心里没忍住,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是的,眼下的一切,起始便是因为薛令仪想起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她的恻隐愧疚,是一切暴露的源头。

薛令仪轻轻地叹气:“那个男人抓走了范舟一家,他看到了孩子,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曹凌轻轻抚了抚那满头的柔软乌发,眼中骤然迸射出冰冷狰狞的光。

“你不要担心。”他说:“那个人,他就要死了。相信我,很快他就要死了。”

第58章

天亮了, 可地牢却依旧烧着几根火把,黑得不见天日。范丫瑟缩成一团,挤在一堆麦秸里, 像只可怜的小鹌鹑,悄悄地抹着眼泪。她瞪着眼睛四下张望, 可看到的,却依旧是空荡没有人影的偌大牢狱,她又将身子缩了缩,委屈地掉起了眼泪。

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轻响, 听着声音,仿佛是锁链被谁打开了。范丫黑乎乎的小脸上,忽的绽出一抹欣喜的光, 她起身扑了上去, 两只小手握住了冰凉的铁栏杆,瞪着眼翘首以盼。

黑色的甬道里慢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等着那人到了火光下,范丫看清楚了他的脸,不是爹, 也不是娘,是那个天底下最可怕的坏人!

范丫小猫一样窜回原来呆了一夜的地方, 又抓了几把麦秸撒在头上,她想,这样子坏人也许就看不见她了。

吕云生立在栏杆外,看着里头那孩子老鼠一般在麦秸堆里钻来钻去, 眉头皱了起来,挑剔嫌恶地眯起了眼。他和令仪的孩子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来人。”吕云生冷冷道:“打开门,把这个小东西抓出来。”

空荡昏暗的地牢里很快传来范丫尖利的惨叫声, 那叫声无比的稚嫩,又充满了恐惧,然而吕云生的眉眼仿佛石雕的一般,竟是动也未动。

很快,孩子被揪了过来,张牙舞爪的,瞪着一双圆溜溜乌黑的大眼睛,里面浸满了泪水。

吕云生看着她那张脸,乌漆墨黑的,心里的不快嫌恶更甚。

“把她带出去交给丫头,洗干净了再带过来。”

范丫惊恐地瞪着眼睛,被粗壮有力的臂膀,又揪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等着范丫被收拾好,送到吕云生跟前的时候,仿佛换了层皮一般,叫人眼前一亮。吕云生满意地笑了,这般明净艳丽,仿佛花朵一般的女孩子,才是他和令仪的孩子。

吕云生微笑着冲范丫招手,女孩儿洗干净的小脸儿,褪去了外头黑乎乎的油腻和灰尘,简直就是那女人缩小的模样。心里一瞬间软了下来,见女孩子惊恐地瞪着眼睛往后退,吕云生非但没恼,竟是软了声音,又招手唤道:“过来呀,小丫头。”

可范丫却不觉得他脸上的微笑有什么亲和力,她仿佛看见了地狱的魔鬼,骤然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

吕云生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死丫头,跟她那水性杨花的娘一样,见着他都跑。他飞速上前奔去,很快便抓住了范丫。

范丫立时伸出小爪子挠了上去,她被抓来的时候,正被金氏按着剪指甲,白日里邻家的婆娘便带着儿子过来告状,说她把人家孩子给挠了,又深又长的几道儿,可是把金氏气得不轻。可是那指甲还没剪,一家子就被抓到了这儿。

吕云生摸着脸颊,松开了手。范丫立时躲开了去,矮身蹲在八仙桌儿下,害怕得直打哆嗦。

屋子里一瞬间变得静悄悄的,吕云生沉默片刻,走向桌案前,在抽屉里拿出一把描金绘彩的铜制小铜镜来。镜面里,左边儿的脸颊上,一道儿划伤正往外浸着血渍。

心里瞬间大怒,吕云生想了起来,那一夜他和那女人唯一的一次,他也被挠得血痕累累。为什么?她们心里可以接受别人,去亲近别人,却独独不肯和他在一起?他不好吗?他哪里差了?只要她们心里有他,他会给她们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吕云生将铜镜狠狠掷在地上,镜面瞬间四分五裂,吓得桌下的范丫立时尖叫起来,从里面逃出来,就向门外跑去。

门没锁,一下子就被拉开了,范丫喜出望外,头也不回就跑掉了。

吕云生长出一口气,脸上慢慢凝结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恶狠狠地透着冷光。都是她们逼的,既然她们心里没他,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常青阁里,秦雪娆放下筷子,拿起一方雪白的锦缎丝帕沾了沾唇,问道:“那里可有消息过来?”

那天茯苓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那个薛氏,在外头竟还有个女儿。不同于光明正大养在关雎楼的那个傻小子,父亲好歹同薛氏是三媒六聘,正经嫁娶过的。可那个女儿,却是她同一个庄稼汉,偷偷儿生养的。听说是那汉子救了她,偏家里的婆娘又不会生养,这才有了这么个孩子。

茯苓小声回道:“还没有,不过奴婢会留意的,一等有了消息,便立时告知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