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薛令仪陪着曹凌用了早膳,曹凌拿着素白锦缎帕子擦了擦唇角, 说道:“这两天我不回来了, 我把马进忠留下,有事叫冯三宝去找他。”又捉住薛令仪的手,轻声道:“万事不必忍耐。”
薛令仪点点头,瞧了一眼曹凌,说道:“今个儿是王妃进门儿的头一天, 王爷在妾身这里用了早膳,也该去看看王妃了, 好歹大家脸上也好看些。”
曹凌立时不高兴了,松开手坐直身子,不快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薛令仪没好气道:“妾身自是不愿意贤惠的,可你是王爷, 自然没人会说你的不是,妾身就不一样了。王爷昨个儿歇在了妾身这里,今个儿早膳也是这里用的, 最后王妃那里去也不去一回,回头这盆脏水妾身还能躲得开吗?一个狐媚子惑主铁定跑不掉了。”
曹凌见她气呼呼的,一双眼睛水润有神,竟是分外妩媚,反而消了气,笑了:“行了,狐媚子就狐媚子,本王专爱狐媚子。本王活一日,你这狐媚子大可以横行霸道,就像以前在京都那样儿,本王真是爱死了。”
说得薛令仪脸上迅速涨红了起来。
曹凌心满意足地笑了,将帕子一扔:“行了,本王走了,你好好吃。”
薛令仪忙起身送了曹凌出门,立在廊下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忽的想通了。真是的,反正她就算是夹着尾巴做人,就凭王爷专宠她一个,旁人也把她恨得咬牙切齿,既已经恨毒了,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养,爱咋地咋地吧!
一时转回,如碧说道:“娘娘,去常青阁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今个儿是秦雪娆嫁进王府的第二日,她们这些做妾室的,依着规矩,得去当面请安。
薛令仪点点头:“知道了,叫他们先等着。”抬脚就进了里屋,又吩咐如星:“去把王太医请来请个平安脉。”
如星应下就退了出去,如灵凑上前低声问道:“娘娘可是又不适了?”
薛令仪点点头:“早晨起来的时候尚好,这会子又一阵阵的凉气往上涌。”在玫瑰圈椅上坐下,低声问道:“我上回换洗是什么时候?”
如灵一惊,立时意识到了什么,想了想说道:“上回是二月初五,也就这两天了。”
薛令仪抬手按了按眉角:“去泡碗烫烫的红枣茶来。”
一碗茶还没见底,如星便带着王太医过来了。薛令仪笑着命人看座,王太医忙摆手,笑道:“可是不敢呢!”说着拿出脉枕,放在了桌子上,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薛令仪忙请王太医起身,笑道:“我又不是什么贵妃娘娘,不必这么拘礼,太医快请起,坐着请脉就是了。”
王太医便笑了:“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着三根指头隔着一层轻纱搭在了腕子上,没一会儿,王太医就起身作揖,笑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薛令仪其实已经有些猜疑了,如今得到证实,又是激动,又是后怕,抚着肚子急声道:“我这里又酸又疼,不知道孩子可会有碍?”
王太医笑道:“娘娘不要担心,当初娘娘怀着二姑娘的时候,胎像可比这个弱了许多,也不是好好的?只要之后好好休养,定能安然无事的。”又道:“老臣去开几副安胎药,娘娘服下后,精心养胎就是。”
薛令仪点点头,笑道:“还有一件事要有劳王太医,我这里有孕的事情,还请先瞒着。”
王太医笑道:“这是自然,头三月怎么小心都是应当的。”
如灵亲自送了王太医出去,等着回头进来,见着薛令仪便笑了。
薛令仪温声道:“知道你高兴,可外头要藏着,便是关雎楼的丫头也要瞒着,如碧嘴巴不紧,又是个外露的性子,不要告诉她。”
如灵忙点头,将毯子往薛令仪身上扯了扯,笑道:“奴婢记下了。”
珠帘忽的一动,如碧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娘娘还不起身吗?今个儿要去拜见王妃,可是不能误了时辰的。”
如灵面露担忧,向薛令仪道:“总是娘娘也不舒服,不如告个假?”
如碧想起刚才见到的王太医,忙问道:“娘娘哪里不舒坦了?”
薛令仪笑道:“小毛病罢了,不能这么惫懒,叫人说了去,还以为我恃宠而骄,故意叫王妃没脸呢!”扶着把手起身道:“如碧过来给我梳头。”
等着梳头的时候,薛令仪故意嘱咐如碧梳了寻常的高髻,还交代略施珠钗玉环便罢,不可太过招摇。
如星听了一耳朵,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件秋香色镂金百蝶穿花云薄袄,并一条莹白刻丝蝴蝶纹的素绫留仙裙走了过来:“娘娘看这套衣服可还成?”
薛令仪看了一眼,颜色样式贵而不骄,衣服选得很好,不觉唇角勾起,笑道:“不错,你有心了。”
如星捧着衣服欢欢喜喜走了。
如碧眼红地撇撇嘴,笑着同薛令仪道:“娘娘看,这发髻装扮可还成?”
薛令仪左右端详,点点头道:“你也不错,长进了很多。”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薛令仪终于收拾停当,扶着如灵上了马车,便往常青阁而去。
路上正碰上了同样坐着马车的李春华,两辆马车挤在了拐角处,李春华并没有半丝退让的意思。
如碧气得不轻:“她是夫人,娘娘是侧妃,所谓尊卑有别,该是她让的。”
薛令仪瞧着如碧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说若是她再年轻十岁,大概也是这样气盛的模样,可如今她却笑了笑,说道:“告诉车夫,退后一丈,叫她先过去。”
如碧不甘心:“娘娘——”
薛令仪冷冷笑道:“今个儿我忍了这一丈,明个儿,她便要因着这一丈吃苦头了!”睨了如碧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闭上嘴坐好了。”
马车里,李春华皱着眉,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左右轻轻晃动。
绿萝瞧着李春华不高兴,低声笑道:“方才是薛侧妃主动让的路,夫人是占足了面子,该是高兴的,怎瞧着夫人闷闷不快的样子?”
绿容瞪了绿萝一眼:“你知道什么?”又忧心忡忡向李春华道:“这事儿八成是要传到王爷耳朵里的,王爷素来宠爱薛侧妃,还不知道会不会着恼呢?”
李春华也并不是真的要逼着薛令仪给她退让,她只是当时气不忿儿,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薛氏的马车就往后退了,这时候不走便是矫情,若是往后退,她又实在忍不下那口气。
“王爷便是恼了又如何,不必担心。”李春华强撑着脸上的冷傲,淡淡道:“我可不是她,我还有李家呢!”
等着到了常青阁,薛令仪下了马车,抬眼便见着李春华遥遥望向她这里。脸上不动声色,薛令仪不着痕迹转过了身去。她肯让,却不是她怕了,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如今既得了逞,就没必要再有什么交集了。
李春华冷冷看着那边那个女人,果然她猜的没错,方才的退让,不过就是她的心计罢了!咬咬唇,李春华恨恨甩了衣袖,转身进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