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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芍药心里仍然伤心得厉害。夫人和小少爷分离数载,好容易得见,可夫人她,却又要承受一次母女分离的苦楚。先是母子分离,后是母女分离,夫人她的命,真是好苦啊!

余晖金黄,散金一般落在了窗格上。曹凌在书案前静静看着笔架上,忽然伸手拿出了一根狼毫笔。

平安在一旁正弓腰回着话。

“……小的悄悄躲在窗扇外面,亲眼瞧见的,那个叫芍药的,她虽是个哑巴,但却是识字的。不但识字,还会写字,她便是用了那沙盘,告诉娘子她想说的话的。”

第44章

曹凌手里摆弄着一把折扇, 靠在椅背上,看着桌面上的一盆松石盆景出神。

那个芍药,果然是有些心机在的, 她装着不认字,根本就是知道他会去她那里探听明娘的前事, 而她,竟是半个字都不愿意透漏,倒也是个忠心耿耿的。

曹凌笑了笑,随意将扇子扔在桌儿上:“知道了, 下去吧!”

只是她不愿意说,他却是非听不可。曹凌站起身,往那处僻静的小院儿而去。

芍药刚刚安顿颜清羽睡下, 坐在床前看着颜清羽的睡颜露出淡淡的笑。

这几日清羽好多了, 见着夫人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躲躲闪闪,倒也愿意亲近。自从在火场里受了惊吓,清羽除了她就谁也不肯亲近,说来到底是母子,血缘这东西, 果然玄妙。

芍药正想着,忽回头看去, 却见曹凌正立在门口处,眼神冷冷地望着他。心里一惊一颤,芍药赶紧起身,跪倒在地, 啊啊了两声。

曹凌踱步进去,先是在床榻前止住脚,一双眼看着那睡得酣熟的孩子, 隐约在他的脸庞上,看出了几丝属于明娘的印记。

眼底稍稍带起了一些柔意,明娘毕竟是嫁过人的,听她的话音,那家人待她也是有救命之恩的。依着她的性子,既是存了心再不同京都旧人有什么勾连,那家女主人又是临死前的哀求,她肯点头认了,倒也是说得通的。

曹凌静静看着颜清羽,心里几番周转,他倒是脸色寻常,可芍药却是吓得不轻。脸色雪白,眼底全是慌乱。

她在此处这么些日子,也听说了她家夫人在王爷跟前是专房专宠的,然而王爷爱的只是夫人,至于夫人生下的旁的男人的孩子,能不能忍得下,谁也不敢说。

因着曹凌没叫起,芍药此时还匍匐在地上,不时偷偷抬眼向床前看去,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只怕王爷恼了,忽然一拳头砸下去,那样一个威武的汉子,少爷便是不死,也活不得几日。

这般想着,浑身都抖了起来,额角细汗慢慢沁出,芍药周身紧绷,只等着那边儿一有动静,她这里就冲将过去。

曹凌的眼睛一直没从颜清羽身上离开,瞧着那眉眼,酷似明娘的唇线,渐渐的,心里生出了一丝软意。

到底是明娘的孩子,若是他真的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只怕是明娘那里,再不会原谅他的。她的性子,到时候他若是强逼,就只能是鱼死网破了。

想着,察觉那被角有些坠落,露出了纤弱的肩膀来,于是曹凌伸出手去抓被角,想要往上拉,然而便是这当口,忽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下意识的,他飞速转身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芍药被踢了个正着,重重落在地上,只觉胸口滞闷得厉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曹凌目光凌厉地远远站着,这女人,竟还想偷袭他,若非瞧着明娘,她今个儿必死无疑。只是也是这一瞬,曹凌知道了芍药最在意的软肋。

“你以为本王要伤了他的性命?”曹凌的脸上,浮起淡淡意味深长的笑意,踱步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慢声说道:“也不知在你心里,却是这个孩子重要,还是明娘重要些。”

芍药震惊得瞪圆了眼,这句话里的意思太多了,这个男人他要做什么?

曹凌饶有兴味地看着芍药吃惊的脸,笑了笑道:“你是识字的,也是会写字的,对吗?”

芍药咬住了唇,慢慢低下头去。

曹凌笑了笑:“本王再遇明娘的时候,她倒在雪窝里,浑身是伤,浑身冰冷。若非是本王搭救及时,必定会伤及性命。本王知道,她以前嫁过人,只是既是嫁了人,生了子,却如何母子分离,又昏倒在鲜有人迹的荒山野岭。”说着,神色变得凝重,冷冷说道:“你若希望他们两个都好,那就给本王说实话,不然——”

芍药伏在地上,真真是欲哭无泪。

若是不说,万一这王爷真个儿一个都不放过,他们这草芥一般的人物,又能如何?若是放过了夫人,却不肯放过清羽,这些年她吃的苦头,只是为了清羽,到那时候,她又如何活得下去?

可是若是说了,岂非是背叛了夫人?

芍药心里炼油一般的焦灼,她要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都能护得住呢?

曹凌淡着脸色,安静地看着地上那女人魂不守舍,气喘不停。

好一会儿,芍药慢慢站了起来,定睛看了一眼曹凌,然后转身去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沙盘来。

曹凌看着芍药抱着沙盘对着他一福,然后起身走近,在他身边的地上跪下,在沙盘上慢慢写起了字来。

女人的手指还是纤细的,但是这些年应该吃了很多苦,上面斑驳着许多的伤痕,层层叠叠,瞧着甚是唬人。

曹凌眯着眼,看芍药问他,能不能让她问过了明娘后,再来告诉他。

轻声讥笑,曹凌冷冷道:“你觉得本王是个傻子吗?你去问了你家主子,她若是不肯呢?那时候这事儿便过了明路,便是本王再要问,也得瞧瞧你家主子的意思,是吗?”

芍药额头沁出汗珠来,她是存了心思,想要打个太极。若是能糊弄过去,撑到她告诉给了夫人知道,这位王爷便是再要逼迫她,也得看看夫人的意思。

曹凌冷笑道:“本王可没时间同你磨功夫,你若是说了,便赶紧说,若是不肯说,便也罢了!”

要真是罢了那就好了,芍药心知这话里头的意思,手指握紧沙盘,唇瓣都被咬出了血来。她抬头看了看榻上睡得正熟的清羽,眼中湿润,不觉掉下泪来。

曹凌坐在旁边,神色淡淡地看着。这女人不是明娘,眼泪在他看来,没有半丝触动。他犹如一头嗅到血腥的老虎,只等着猎物鲜血流干,然后等其就范。

芍药心里几番纠缠,终于还是抹干眼泪垂下头,伸出手在沙盘上慢慢写了起来。她心里在赌,赌这个王爷待夫人她是真心的。所谓由爱生怜,心怜又生爱,夫人她的遭遇,但凡是个男子,该都是同情更多的。

曹凌看着那沙盘,渐渐拼凑出了没遇着他之前,明娘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他的眉宇间煞气渐浓,一双拳头仿佛铁榔头,握得“咯嘣”作响。

“那个男人是谁?”曹凌神色阴狠,不停地吐着浊气。

芍药闷头想了一会儿,在沙盘上重重写下了三个字,吕云生。

曹凌猛地站起身,脱口问道:“哪个吕云生?莫不是如今皇宠正盛的吕太尉?”

芍药仰起头,轻轻点了点。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