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闻翘听到赐婚的消息时,才会这般平淡。
傍晚时,前院又送来一批新的生活用品,怜月一边清点,一边高兴。
这桩婚事真是赐得太好啦。
还未见到七皇子的面,怜月对他已抱有好感,暂时将之当成她家小姐能在闻家过上好生活的靠山。
怜月将新被子搬到床上铺开,说道:“小姐,刚才前院送了床蚕玉被过来,这蚕玉被摸起来又软又暖,今晚您一定能睡个好觉。”
闻翘坐在灯下看书,头也不抬地嗯一声。
铺好床,怜月打来温水,伺候闻翘洗漱休息。
闻翘换上月牙色的宽松衣物,朝勤快的婢女道:“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
怜月应一声,盯着自家小姐睡下,确认她不会三更半夜爬起来看书,方才转身离开,到外间的小床歇下。
闻翘的睡眠质量不好,因筋脉中那种噬骨一般的疼痛,让她很少能真正睡着。
不过她不想辜负怜月的用心,每当这时候,就算睡不着也会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床帘,数着月白色帐子上宝蓝缠枝花上的花瓣。
月光从窗外倾泄而入。
床帘被潜入室内的夜风无声掀起,闻翘转头,看到窗外枝头上氤氲的圆月。
无数个夜晚,她都是这般安静地盯着窗外的一轮白月,看它从月缺到月圆,阴晴圆缺,如人生的曲曲折折。
然而今天,天上的圆月似乎染上些许不祥的血色。
不知何时,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血色,血色晕染开来。
床上的人仍是安静地看着,身体的疼痛让她以为天上的月亮变成了妖异的红月,却不知是自己眼睛已被血染成红色,透过眼眸所看到的世界,变成妖异的红。
“唔……”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声,豆大的汗水从身体各处的毛孔沁出,很快便打湿身下柔软暖和的蚕玉被,被窝变得更冰冷。
安静的夜中,闻家汲水院的主卧室里,床上瘦弱的人正发生悄然的转变。
室外的小床上,丫鬟怜月翻了个身,继续无知无觉地睡得香甜,浑然没发现内室中她最重要的小姐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可怕的痛苦转变。
第3章
清晨,怜月推门而入,正欲要唤闻翘起床,突然发现床上是空的,被窝是冷的。
怜月愣了下,以为自家小姐在她去厨房做早膳时早早地起了,这种例子以前也有,便出门寻找。
汲水院并不大,虽然上下拾掇得整齐干净,却也略显陈旧破败,因闻翘在闻家的地位不高,这些年也没人上心,自然不会有人来修葺。
院子里的花木生更是长得随心所欲,今天格外精神。
怜月穿过院子,迈过垂花门,来到一处竹林。
汲水院位于闻府偏东一隅,倚着一片竹林,竹林是普通的竹林,曲径幽深。穿过重重竹林,怜月终于在林深处找到人。
穿着月牙色寝衣的少女立于晨光微暿的竹林深处,穿林而过的风掀起衣裙,勾勒出羸弱的身姿,纤纤弱质,恍若随风而去。
怜月慌忙跑过去,急声道:“小姐,您怎么来这里?清晨露重,万一您又病了怎么办?”
说着,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发现那手冷得像冰一样,怜月打了个哆嗦,又气又急,“您几时出来的?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闻翘没说话,垂着眸,任由丫鬟急哄哄地将她带回汲水院。
将人领回汲水院后,怜月忙去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换下身上轻薄的寝衣。
虽说东陵国礼教并不森严,可一个年轻的姑娘家穿着寝衣在卧室外游荡,多少有些不妥当,幸好那片竹林平时没什么人去,不然惹来非议不可。
半刻钟后,闻翘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缩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捧着热汤慢慢地喝着,微微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半覆盖那双清冷墨黑的眸子。
怜月将刚换下的衣服抱出去,突然看了一眼草木丰茂的院子,眨了眨眼睛。
将早膳端上来时,怜月说道:“小姐,今天院里的花木长得可真好,那棵老桃树竟然都开花了。”
闻翘淡定地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粥,没吭声。
怜月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修炼之事,除了发现院里的花木一夜之间,长得越发的随心所欲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感慨几句便放下。
早膳后,怜月以为闻翘会像过去那样,拿本书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谁知她却起身回房。
“我歇会儿。”闻翘吩咐,“没什么事别进来。”
怜月应一声,以为她今天起太早,精神不济需要补眠,倒也没去打扰。
同时也不准其他人来打扰。
闻娴带着闻家几个庶出的小姐过来时,被怜月拦在外面。
闻娴在闻家素有惠质兰心的美名,是出了名的友爱兄弟姐妹、体恤下人的贤良人,虽心里恼怒这丫鬟大胆,但也不会在表面为难。
“三姐难道又生病了?”闻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听说三姐素来体弱,三天两头生病,一个月去演武场的次数也不多,我许久不见三姐,今日恰好休息,便来看看她。”
怜月虽然有些畏惧修武者,不过心里却有一种顽固的坚持,只要事关她家小姐的事,豁出性命也不肯让步。
正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