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悦书后,并未回应,于是贵族大臣们再度上书,请秦王逐客,有些性急者甚至已经备好了逐客名单,从李斯到张苍,还有一众于咸阳学室中拓印文章的六国士子,都在被逐之列。
城墙之下,高台之上,韩非喝了一点水酒暖身,从高台上走下,不再继续讲解法家学说,来秦两月,他考察了秦地之律,对自己的学说有所改进增减,虽然瘦了许多,身体却更加精神。
“师兄,”一名五十余岁老者微笑着在一旁等待,“你倒是日日不缀。”
“师弟、倒是悠闲。”韩非系紧披风,看向李斯。如今秦王有逐客之意,他有罪之身倒是不惧,这位师弟入秦近十年,好不容易得秦王赏识,怕是要一朝尽输啊。
“我已经上《谏逐客书》,陈弊逐客之害,王上英明大义,雄才远望,意天下之,又怎会逐客?”李斯并不着急,他太了解这位年轻的秦王了,灭六国,怎少得了六国之人?
韩非叹息一声,远远望向咸阳宫那高大的宫阙,叹息如此帝王,为何就没生在韩王宗室之中呢?
果然,如李斯所料,很快,便有王喻传来的,秦不逐客,不仅不逐,还昭告天下,称秦需六国英才,入秦则为秦人,一概等同视之。
一时间,朝臣皆呼我王英明,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秦王政从未在意过。
天寒地冻,精致的青铜地炉中,碳火悄声燃烧,秦王正于舆图之前,凝视图画,沉默不语。
其面前,王翦、桓齮、杨端和三位大将静默听命。
其中桓齮神态气势最为霸道,他刚刚从赵都邯郸归来,解了燕国灭国家危,立下大功,相比之下,王翦与杨端和虽有大军出征,却并未得到什么战功,徒然浪费粮草。
“诸将军看,燕赵之争可起否?”秦王平静道。
三位将军对视一眼,桓齮首先出例:“督亢之地紧要,燕赵必战。”
秦王政目光落向邯郸:“既如此,攻邺。”
“领命。”三将齐齐跪下,互视一眼,面露喜色。
邺城乃邯郸的第一门户,拿下此地,隔水便可见南长城,背靠魏国,等于是颗钉子扎入赵国后颈,可轻易直攻要害,王上,这是不想让赵国有片刻安稳了。
“退下罢。”秦王虽下令,但并无喜色,惹得一坐将军略有疑惑,却不敢多问,随即告退。
见诸人退去,秦王政静坐许久,突然伸手,在案前轻拨筝弦。
铮铮纵纵,弦响神清,宛如水滴窗檐,难以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