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修言哼了声:“想喝多少都可以?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样糊弄我?”
他像是一次性把这么多年来强忍着没发的小脾气都发了,百般挑剔,毒舌又刻薄。
当然程惜也是后来才知道,肃修然口中的那个“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太多”,指的是什么。
这些不但包括在当年皇宫叛乱,被人有意安插在神临城的尸鬼叛军涌入,是肃修言用自己的血将他们尽数歼灭。他也是在鲜血几乎流干后力竭倒下停止了呼吸,才会被肃修然用死灵魔法复活的。
还包括在他将肃修然带回皇宫后,为了保证自己逐渐尸鬼化后,神越帝国还仍然有“英雄之血”可以用来抑制尸鬼,持续地把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抽出来储存起来,拿给研究人员用来制造以“英雄之血”为原料的驱鬼子弹。
在这个抽血的过程中,他反反复复“死亡”又被死灵魔法复活了几次,所以他心脏处的裂纹才会那么快就蔓延到了脖子和脸上。
他曾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这个国家,对自己的未来和处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需要人们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也不希望被歌功颂德捧上神坛。他将作为一个一无所成,只是卑劣地短暂窃取了皇位的皇帝死去,这样肃修然的继位才会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霍恩海姆伯爵说“帝星从未陨落”,肃修然说他绝对不会在肃修言仍然活着的时候继位。
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来表达着对他曾经付出的一切的敬意。
然而程惜在知道这一切时,感觉到的只有心疼,在他那么艰难的时刻,她竟然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可原谅。
她紧抱着他,去吻他的唇:“修言,我保证以后你想喝多少酒都可以,现在先把身体养好了好吗?”
他看了她一眼,“呵”得笑了声:“你说的保证我都不信。”
程惜只能继续割地赔款:“那你要怎样才可以?你说吧。”
他又笑了笑:“那不如今晚的碗你来洗吧。”
程惜愣了片刻,随即就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怎么可以说现实中的事?”
他低了头忍笑:“难道不可以说吗?”
肃修然也微笑着看他:“小言,说好了我们这次进来,是为了继续看完这个故事的结局的,你这样打岔总是不好。”
事情的起因,是程惜有天突然想起来问肃修言:“你说在那个魔法世界里,后来我们是真的殉情了?还是获救了?”
肃修言顿时带着点同情地看她:“哦,也对,你只知道你自己视角内的故事。”
他说完就又想了下:“那还是再回去看一下吧,我这么解释给你听也有些费劲。”
程惜彻底吃惊了:“我们还可以回去的吗?”
肃修言弯着唇角挑了下眉:“我已经把这个研究项目的专利买下来了,又拨了点资金给他们,他们这半年来一直在做改进和应用方面的尝试。正好前几天给我送来了几台首批实验机,理论上现在进出系统不会有身体负担了,之前我们去过的魔法世界的数据还保留着,你想的话可以进去再看看。”
程惜更加吃惊了:“你连这个都买?”
肃修言的表情似乎是在嫌弃她大惊小怪:“这个项目本来就比较尖端,如果能成功实用化前景巨大。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有这样的项目存在,我把它买下来不是很正常?更何况里面还储存了我们贡献的数据,我怎么可能让那些东西落到别人手里。”
程惜只能收起来乡下人的惊讶:“好吧,那我们进去?”
他又突然停顿了下:“数据里还有另一个人的记忆,要还原那个世界,还得叫上他。”
从他有些不情愿的表情里,程惜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果然,第二天肃修言让人送来实验机型的时候,就喊上了住在隔壁的肃修然和林眉一起过来。
新送来的一套设备比起来半年前的原型机已经小巧紧凑了很多,头盔看起来也很像普通的vr头盔。
这个机器现在还可以设定进入的时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眉还是留在外面保证他们可以顺利出来。
按照肃修言的介绍,现在的实验机型不会像之前的原型机那样试图替换封锁掉进入人员的记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体验和安全的考虑。
硬要说的话,这个系统被改造得更像是一个格外身临其境的多人在线游戏了,或许以后还会有视频导出功能,供人在退出后还能反复欣赏自己的故事。
如果真的可以做到这样,那还真是商业前景巨大。
总之,还在“游戏”中的程惜只能选择了适当地妥协:“那好吧,你如果能戒了烟酒,每天晚上让我洗碗都可以。”
肃修言弯着唇角笑了起来:“说到做到。”
程惜愣了下这才想起来,他在现实里已经半年多没怎么喝过酒了,而且烟也逐步地戒掉了,她这么说可不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但看到他唇角微弯,连眼眸也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波光潋滟的深色眼瞳中,那碎金一般的笑意仿佛藏也藏不住地流溢出来。
她还是只能叹了口气:“好吧,谁让我顶不住你这个笑容魔法呢。”
第95章 番外:告别总是一种奢侈
她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衫布衣, 头发也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但即使如此,远远地一眼看过去,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女子, 修长苗条, 却又如竹如松的女子。
她牵着那匹老马,步履不紧不慢地走在春日的杏花林中, 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连眨眼都不曾,但也终究是看到她的身影彻底隐没在一片繁花之中。
他并不觉得这是他们的永诀,他们都算不得熟稔, 更遑论亲密。
两个原本也只是浅薄地见过几面, 说过几句话的人, 又谈什么诀别?
她以后会有她自己的锦绣前程、逍遥境地, 不需他这样的恶徒再染指什么。
只是,再看她一眼,也许他就能彻底放下一些事情,一些他还未曾任其蔓延, 也远未明了的, 独属于他自己的,明明暗暗的细碎心事。
他又站了一阵, 就转身走下山坡, 他带来的马还在等着他,他骑上后并不催马前行,就这样信马由缰地走回了那个僻静的山间小院。
程昱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身急躁,像是深怕他去跟自家妹妹说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