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她是猛地推开门进去的,肃修言也被她的动静吵醒了,按着额头半坐起身体,语气有些低柔:“你又怎么了?”

程惜来不及解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等感觉到怀中传来的体温,才有些惊魂稳定地开口:“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开枪自杀……”

她的肩膀被温柔地搂住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实在太温柔了,反而让程惜觉得有些突兀,她松开手退开一些,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非常柔和,又带着一些浓重的哀伤。

她又发现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了,忙抬手去摸他的脸,触手的肌肤也透着凉意,她心里一惊,忙问:“修言?你怎么了?”

他对她柔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还有些累。”

她却心惊地发现他的鼻子里和眼角都开始缓慢地涌上鲜血,她也在这一瞬间手脚冰冷身体僵硬。

她反复地想他这是怎么了?是败血症吗?为什么发作得这么迅速?他们才只上岛了一天……不对,是几天呢?

她看到他唇边也涌上了鲜红的血痕,那些血流得实在太快了,她抬手想要去擦,却只让鲜血也流过了自己的手背。

她看着他又努力冲自己哀伤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柔平静,却已经渐渐更低了下去:“小惜,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回去……”

程惜拼命摇了摇头:“你都说些什么丧气话?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吗?你还要教训你二叔!”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中却只有一片绝望,这样严重的症状,这样大的出血量,即使在医院抢救,也不能保证他能活下来,更何况是在这里?

可是他靠在她怀中的身体逐渐沉重了下去,血迹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衫,她听到他轻声说:“幸好……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直觉地去反驳,语气急切:“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以……”

接着她就愣住了,没有他的话?她能活得很好吗?

她的人生计划里,原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如果说失去他是一个意外,不如说他的出现才是一个意外。

所以当这个意外消失了的话,她原本的人生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她从未去想过这个可能,就像她从未假设过肃修言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那么当可能变为事实的时候,又会对她有怎样的影响呢?

在她呆愣的时候,她看到他唇边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轻合上了双目。

她抱着怀中的身体,清晰地感知到,他停下呼吸了,连心跳声也一起停下了。

那个假设,变成了事实,他出现过,然后又离开了。

她依旧处在一个巨大的懵懂和空白中,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她需要他吗?是不是真的需要他?

还是,她只是被动地接受了他存在的事实,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对自己的意义?

她好像想了很久,久到她觉得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和意义,她又好像只想了一瞬,因为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在一瞬间得出答案。

当她终于停止了思考,潮水一样的悲痛才在一瞬间淹没了她。

她曾以为自己很难哭泣,泪水却很快就流满了她的脸庞,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痛苦到失去理智,绝望的嘶喊却哽在喉咙里让她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焦急却克制的声音:“程惜?程惜?”

程惜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又再次全部消失了,眼前是肃修言紧皱着眉头的脸。

她还是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因为起雾而显得不那么明亮,但却不是那种阴沉的灰蒙。

程惜哽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一把抱住了肃修言的脖子。

有些不习惯她这种突然的脆弱和依赖,肃修言还是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低声问:“你怎么了?”

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接近梦里的那句,程惜立刻警觉地退开一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不是又要吓我了?”

肃修言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要怎样‘又’吓你?”

似乎梦里的人不会说出这种充满逻辑的话,程惜吸了吸鼻涕,却还是不肯空出抱着他的手来给自己擦一擦,思考了一下说:“我做噩梦了。”

肃修言看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实在有些忍不住,从旁边扯了纸巾来给她擦了擦,又按着鼻孔让她擤鼻涕,把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说:“我知道你做噩梦了,你在客厅又哭又喊,把我吵醒了。”

程惜“哦”了声,还在抽鼻涕,肃修言看着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说:“我真没想到你能哭成这个样子。”

程惜还是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肃修言只能在沙发上坐下,换了个姿势给她当抱枕。

程惜没去计较他那句话,而是先问:“我哭着喊什么了?”

肃修言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耳朵也略微有些泛红:“你喊我的名字了。”

程惜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喊了他的名字那么简单,又问:“我还喊了什么?”

肃修言侧过头清了清嗓子,才在她的目光威逼下,努力复述:“你喊你爱我,让我不要离开你。”

程惜顿时觉得自己红肿的眼睛更疼了,虽说在那种情形里,会喊这些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表白,却是做噩梦喊出来的,还真有点尴尬。

肃修言说完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地问:“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程惜顿了顿,低声说:“我梦到你死了。”

肃修言一时没能理解,又想到很多人喜欢说已经分手的前任是“死了”,就小心地问:“在你的梦里,我跟你提分手了?”

程惜一愣,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沟通失败的挫败,只能又看了他一眼:“就是你真的死了……在我的梦里,两次。”

任谁都对自己“死了”个消息有点无法接受,肃修言顿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愕然:“所以你又喊又叫,哭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