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叹气,“那时候不是被牛粪糊了眼了吗?就死心眼儿觉得人家跟咱说的话就是为咱好。说咱馋,我是真的一口都不去动的,生小四和二丫的时候,我连口荤腥都吃不上,都是他爹去镇上去县城里找活儿干,和老大一起买几个包子回来让我吃,否则奶水都没有。也不知道那时候咋想的,就觉得自己艰苦点儿,把他们家秀才供出来,咱能沾光来着。其实自己的孩子自己能不心疼?自大山山发了火儿,我这心里才突然明镜儿似的。”
黄婶子也跟着叹气,道:“你家老二估计是被逼急了,都给人饿成那样,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子呢。”
“可不是咋的?那家小姑姑说话难听得很,才十四岁的丫头,那张嘴,铁随了她娘,说话都没法儿听。”周氏剪了几副鞋垫子,又找布来绷边儿。“不就是觉得我家山山长得好看,生怕他嫁的好,就可劲儿作践。凭什么啊?就算被休回来那也是我儿子,别人不疼我心疼着呢。”
外面陆千山烧着火,虽然屋里动静很小,但是他也都听见了。他之前一辈子都没见过爹娘,如今来到这个地方,一开始还觉得爹娘是个麻烦,现在听见周氏说话,心里却暖暖的。
他觉得老天爷之所以把自己劈到这个世界上来,可能就是为了让自己经历一番这种父母兄弟的缘分。他想起自己之前做小乞丐的时候,见别人家孩子有爹娘疼,心里羡慕的不行不行的。不过现在他也有爹娘疼了,而且兄嫂也十分照顾自己,弟弟妹妹都懂事可爱,这让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中午的时候陆广明带着孩子们回来了,除了一捆捆的柴火和几篓子野果红果,还带回来个好消息,“老程他们家的五亩地说是要卖,房子也要卖,说是他儿子在府城做生意赚了不少钱,要让他们过去享福呢。”
老程是外来户,当初逃难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十来岁,吃百家饭长大,人也勤快顺溜。后来就娶了个村里的姑娘,盖了几间土坯房,也攒下了几亩地的家当。他家生了一儿一女,闺女嫁到县里了,儿子十多岁就出门做生意,在外面待了十多年了,前两年回来的时候带着媳妇孩子穿金戴银的,看着应该是混得不错。如今看来是在府城买了房子,正式落户了。
陆广明挺兴奋,吃饭的时候还说呢,“那五亩地我看了,二叔带着我去看的。跟咱家地挨着,说是之前跟太爷手里买的,如今咱又买回来。都是好地,地里还种了些白菜啥的没收干净,说不要了。地旁边还收拾出半亩的水洼子,老程家说水洼子连着河眼儿,平时能捞出不少鱼来。那水洼子也是他们家买的,用来浇地用,现在一起卖给咱家一百两银子。”
二叔就是村长王荣华。
周氏笑道:“那感情好,赶紧买下来。我早就相中那片水洼子了,等天暖和了就在水洼子周围架了帐子种豆角倭瓜啥的,咱家孩子喜欢吃果子,再踅摸几棵好果树种那边。”
“水里再种点儿荷花。”陆千山也跟着道。
“你们说种啥就种啥,”陆广明连喝了三大碗地瓜粘粥,又吃了四个厚厚的棒子面儿饼子,填饱肚子推开碗,“我先去找村长,把地赶紧签了契。回头还得去县城换红契呢。”
曾红梅突然道:“爹,娘,他们家那个秀才娘子,是不是镇上主簿家的姑娘?”
周氏一愣,“是,今年不是刚成亲吗?哎哟!你说那主簿会不会不给咱换红契啊?”
这句话说出来,一家人都有些愣了。
陆千山笑道:“哪儿就不给换了?咱又不是不给钱。不过这事儿得偷摸的做,不让他们家知道,知道了还不定给咱怎么捣乱呢。”他现在有眼线耳报神,那家有个什么动静自己就能提前知道,知道了就能防范住,到也不怕。
陆广明道:“是,是得低调点儿。山山,爹拿你做的那个糕去给村长送个礼,让他帮咱弄村里的,省的别人知道。”
陆千山笑道:“就剩一碗糕了,那哪里管用,再拿上十来个鸡蛋,娘再给爹抓一把铜子儿,去割条子肉回来一起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