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敌人_69(1 / 2)

我想到堂西街去,可是我没力气去,很累,这种吵架太累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爸爸跟妈妈还有李秀都在家里,他们在谈关于李秀接下来的事情,妈妈劝李秀去考中专,然后去读医护,三年后出来当护士,爸爸也同意,李秀则一直都没点头,只是低着头。

晚饭的时候,李秀突然跑了出去,爸爸妈妈都吓了一跳,可是李秀阴沉着脸,爸爸妈妈也不敢拦着她,只能任由着她出去,爸爸偷偷跟着,妈妈快速地掐住爸爸的手,说道,“让她去吧,晚点会回来的。”

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写作业。

十点半左右,李秀回来了,爸爸妈妈刚松了一口气,李秀却说,“我不去读护士,我要出国!”

轰—地一声,我要出国四个字如一颗炸弹在爸爸妈妈的心里炸开,我则很平静,只是看了眼李秀,便如外围的人似地,继续安静地写着作业,爸爸第一个反对,狠狠地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妈妈也急忙说道,“秀秀,你才17岁,出国太遥远了,也太不安全了,你就在国内吧,你看看想去什么学校,我们都让你去,如果你不像当护士,那就重新读初二吧,把成绩带上来了,要么上了高中再努力也行,我们给你找个好的学校。”

“我不要,我要出国!”李秀大声地说道,“你不用劝我了,我真的要出国,我必须走,不然我会疯的,难道你们想看着我变成疯子吗?”

她的话吓到爸爸妈妈了,整个客厅里安静了下来,我慢吞吞地收拾了作业本,拿了衣服就朝浴室走去,在浴室里冲了个凉,带着满头的热气,我出来了,他们三个人还在僵持。

我则爬上楼梯,一脸漠然地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很久以后,我借着窗外的月光,慢慢地睡着了,所有的喧嚣都跟我无关,尤其是李秀的。

后来,我知道李秀为什么会做那个出国的决定了,那天晚上她跑出去是去找张楚,可是张楚被父母给喂了安眠药,正睡得死死的,然后张楚的妈妈就对李秀说,你是配不上我儿子的,现在连书都没得读了,你跟我儿子谈什么未来,所以李秀才会做了那样的决定。

那时出国没有那么容易,为了李秀,爸爸妈妈找遍了所有的亲戚,找遍了所有的关系网,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连超市都顾不上的爸爸总算是让这件事情敲定了下来,李秀说想去法国,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转头看着我,我眯起眼,盯着她,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爸爸妈妈,脸上带着期待,也带着毫无退路的决绝。

我知道,我这个一直以来给我不顺心的姐姐,是真的要打算离开这个家庭,比我还早一步。

晚上我路过爸爸妈妈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传出来妈妈细细的哭声,还夹着爸爸的叹气声,连绵而悲伤,我揉揉脸,朝房间走去,半个月里,学校里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李秀,一个是张楚,我每天都能在家里看见李秀,但是张楚我却再也看不到了。

张轩还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他偶尔会跟我说张楚的情况,但是说得极少,仿佛连嘴巴也被囚禁了似的,我也只知道,张楚宛如被打倒的巨人,成天在家里游魂似的,也不出门,没有提李秀,没有提学习跟学校,张轩说,他爸爸妈妈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我楞了楞,儿子仿佛没了灵魂似的,他爸爸妈妈居然很乐意看到?那让我对天下的父母又多了一层恶心。

1997年5月30日李秀上飞机那天,我没有去,爸爸妈妈去了,他们叫了叔叔的车在门口等着,三个人合力将李秀的行李搬上车,我晃着脚丫子,脸面对着门口,看着妈妈满脸的泪水,爸爸则一边提着行李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唯独李秀她的神情最开心,那是种即将要解脱而又带着必定要风光地去,风光地回来的那种期待。

车子呼啸一声,远离了家门。

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埋头继续写着作业,不一会,苏媛那个丑八怪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喘着气问我,“李秀老师是不是走了?”

我有点不耐烦,但是硬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她眼眶的泪水刷地冲了下来,滴进衣服里,我见状,额头隐隐作痛,她捏着衣服,就站在门口,低低地抽咽着,小声地说,“其实,其实我知道李秀老师不喜欢我的,她她也不喜欢我妈妈,给我补习都是我妈妈求的她,可是她愿意替我补习,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没办法去学校读书,我害怕,所以妈妈一直找老师替我补习,可是这镇上的人都没人愿意帮我补习,除了李秀姐姐,所以……所以我……呜呜。”

说着说着她哭得很大声,被她哭得我压根就写不下去,我放下笔,从旁边抓了盒纸巾丢到她身上,嫌恶地说,“擦擦,等下别人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

她接过那纸巾盒,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擦着脸,接着又说,“李秀姐姐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盯着桌子上的作业本,楞了楞,“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回不回来。”她走得那么决绝,她丢下那偏了心眼恨不得把全世界给她的爸爸妈妈,就这样走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而她是不是会回来。

☆、第九十三章

送走李秀之后,生活照常,半个月后,爸爸妈妈相继病倒了,他们病倒的时候,我在学校里,一通电话让我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等我回神,我已经坐在萧叔叔的车里,前往镇上唯一的医院了。

车子在医院的门口停下,我望着那雪白色的大门口,仿佛那是一只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将我吞入腹中,在我小学的那几年里我最害怕的就是医院,那消毒水的味道就如毒气一样。

我曾经想过,这辈子我都不想进医院一步,只要不进医院里,就没病,就没有那些皮鞭。

萧叔叔叹口气推了下我的肩膀,“走吧。”

爸爸妈妈在常青医院三楼最后面一间病房,310,靠窗,有点阳光,我进去的时候,病房里四张床上躺了两个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他们比邻而靠,白色的床上搭在他们身上,阳台投射在床上,一道淡淡的金色,爸爸妈妈正沉睡着,那沉静的感觉。

就像要在这日光下永远沉睡着。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敢靠近,萧叔叔又叹了一口气,“从你姐姐走了以后,你父母的身体状况就急剧下降,医生说是劳累过度而导致的,并且年龄一大了,很多病也就随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