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升觉得汤执对此类打擦边球的事好像过于精通了,但也没有打断他。
到滨港后,徐升没有回家,直接去找了外祖父。
站在办公室门外,把钢笔放在西装内袋中时,徐升确实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下坠的力。
虽然住在山中安保严密的豪宅之中,子女人数成迷,徐鹤甫仍旧乐此不疲地热爱展示自己朴素平民的一面。
他在徐氏集团大楼的旧楼里一待就是二十五年,办公室翻新过数次,却从未改变原有的装修风格。
深红色地毯,黄花梨办公桌,摆在桌上的笔架,背后墙上的山水画。
徐升每一次随秘书走入外祖父的办公室,都会先看一眼画,这次也不例外。
画上是徐家庄园。徐升家依傍着的那片湖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仔细看时能看见一丝潋滟的水光,但移开眼睛,又疑心只是错觉。
一次晚宴结束,徐升和母亲一起回家。母亲喝醉了,对徐升说,她有时觉得自己像画上的湖。
是山的一部分,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儿,也是厄运,因此藏在树下,露出很少的一点痕迹。
秘书在他身后合上了门,徐升收回了视线,以俯视的角度看徐鹤甫,微微颔首:“外公。”
徐鹤甫放下手里的书,对他说:“来了。坐。”
徐升坐在外祖父对面的扶手椅中,将他在通江的见闻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而后略去了获取钢笔的过程,将笔放在桌上。
徐鹤甫感兴趣地拿起用纸包着的钢笔,掂了掂分量,问徐升:“怎么拿到的?”
出于很多原因,徐升并不希望外祖父对汤执产生额外的关注,因此他骗了外祖父:“让助理端着水撞了他一下,我借机调换了。”
徐鹤甫眼带笑意,看着徐升:“你倒是机灵。”
他打了内线,把等在门外的秘书叫了进来,当着徐升的面,要他将笔拿去检查,又在徐升准备转身离开前,叹了口气,和蔼而随意的问徐升:“你说你舅舅是不是又被人骗了?”
徐升垂眼看着他的外祖父,并不具诚意,又装作诚挚地回答:“万董擅于交际。”
徐鹤甫又笑了笑,不再逼问他。
徐升走进电梯,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他在外祖父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汤执和司机也在楼下车库等了这么久,三个人都还没吃过饭。
徐升给汤执发了信息:“到门口。”
汤执回得飞快,让徐升怀疑他又在看奇怪的新闻。汤执的生活很简单,喜欢看一些徐升觉得毫无意义、根本无法勾起徐升兴趣的东西,并乐此不疲。
走出大楼的旋转门,车也恰好停下。
门童替他拉开门,徐升坐进去,闻到了一股不该出现在车里的甜味,像一种奶油烘焙糕点。
“什么味道。”徐升问。
徐升看到汤执从椅背旁露出少许的肩膀僵了一下,而后听见他用一种略显刻意的声音反问:“什么什么味道?”
徐升懒得和他多说,直接问他:“吃了什么?”
“……”汤执沉默了,过了几秒,才说,“蛋挞吧。”
车驶上马路,司机适时问徐升:“徐先生,去哪儿?”
“港口公司,”徐升说完,又对汤执道,“你以前也不分场合吃这么多?”
汤执好像是忍不住回头,对徐升说:“我饿了,早饭没吃饱。”
“我不胖的。”他坚持申明。
汤执确实不胖,甚至有些太瘦了。
但徐升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不想认同汤执,所以他说:“不胖怎么衣服那么紧。”
“你少吃点。”徐升又说。
汤执好像有点不高兴地转过了头。
徐鹤甫对安保要求很高,进入徐家庄园的人,都要经过层层检查。
因此江言找到了厨师和女佣,却要后天才能来报道。这天的午餐和晚餐,徐升和汤执都在公司吃。
港口公司的伙食不怎么样,两人都没吃多少。
晚上徐升没有应酬,很早就回到家。
在睡前,他收到了徐鹤甫秘书发来的加密文件,说是钢笔里找出来的。
钢笔里确实装着摄像头,不过卡里很干净,只有徐升进入德信后的录像。
徐升看了一遍,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晚餐吃得太少,也或许因为笔是汤执换出来的,他觉得可以考虑让汤执知道笔里有什么,所以他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一开始没人应门。徐升看了表,十点钟,觉得汤执应该没睡,于是又敲了敲。
等了没多久,门打开了,汤执穿着睡衣,手里抓着手机,眼睛很亮,看起来很高兴。
“徐总,”汤执开口问他,声音比平时高一些,好像有些激动,“怎么了?”
徐升看着他,停了停,告诉他:“笔的确有问题,有摄像头。”
“喔,”汤执点了点头,隔了几秒,像是按捺不住一般,也与徐升分享,“刚才钟律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妈的再审申请成功了。”
汤执看上去实在是很开心,眉眼中里出现了很多与他懂得很多的外表不符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