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逆向旅行 凉蝉 2254 字 8天前

他想控制好,想让这些数字全都停止,但他做不到了。倦意令他昏昏沉沉,无法准确地理清楚脑子里的想法。

数字的变动越来越慢,他终于能看清了。

“1981.09”……“1981.03”……

章晓心中一震:他知道这些时间代表着什么。

1981年9月,陈氏仪团队开始进行量产机测试。

1981年3月,陈正和去世。

陈氏仪原型机正在回溯过去的所有记录。

下一个时间果然如章晓所料跃了出来,随后表盘上的数字不再变化。

“1977.06”。

这是陈氏仪第一次启动的时间。

也是陈正和抵达高穹所在的“彼处”的时间。

叶麂消失了,化为保护罩将他笼罩在内。细细的冰粒正在从章晓脚下随着突然产生的旋风而密密扬起。

第94章 彼处(1)

章晓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陈氏仪居然会自行启动。

“高穹!”他下意识冲门外大喊。

高穹正与秦夜时陪着周沙在走廊上等候。他们几个人同时察觉到了手术室里那明明已经平静下来却又突然激荡的精神体波动。

听到章晓的喊声之后, 高穹立刻撞开了手术室的门。

他太熟悉陈氏仪启动的场景,立刻知道不妥, 伸出手试图触碰章晓手上的陈氏仪。

就在高穹的手即将碰到章晓的前一瞬, 章晓消失了。

周沙与秦夜时紧接着高穹冲进来, 两人都没看到章晓。周沙扑到手术台去瞧原一苇,摸着他的脸, 又去探他的脉搏, 发现他一切正常后欢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章晓呢?”秦夜时问。

高穹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 微微发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陈氏仪把章晓带到了哪里。那一定不是章晓自愿的, 否则他不会用那么惊慌的语气呼唤自己。

章晓第一次在没有哨兵陪同的情况下进行时空迁跃,他紧紧闭着眼睛,发觉这一次迁跃的时间远比以前的要久。

他像是从一处冰冷的通道中穿出,抵达了另一处火热的长路。在热浪滚滚的空间里, 他的麂子始终忠诚地裹挟着他的身体, 直到章晓落地。

地面很软, 章晓站立不稳,咚地跪了下来。

手掌底下是湿的,有雨后泥土散出的清爽气味,他还能摸到一根根边缘锋利的草叶。

章晓睁开眼,发现此处正下着雨。不远处有几盏路灯在雨里昏昏地亮着,是数团浮在半空、不甚明朗的光线。

雨不算大, 但挺凉的。章晓站起来,先是警惕地四处打量,不过没看到任何人。他似乎落在了一个公园的草坪上,草坪的斜对面有一个“儿童乐园”的招牌。儿童乐园里有充气城堡,城堡上头盖着厚而宽大的苫布,雨水打在苫布上,发出单调密集的细碎声音。

章晓抹了一把脸,看了看陈氏仪,抬腿走出草坪。疲倦更深了,他眼皮都快抬不起来,脚步拖沓,踩在吃饱了雨水的草地上,吱吱作响。

陈氏仪上显示的数字让他犯了糊涂。

“3-652.03”。

难道这串数字并不是年份的标示?章晓心想,且不说那“3”和一条短横线是什么意思,652年也不可能出现路灯和充气城堡。

他穿过湿漉漉的草地,踏上了坚硬的路面。他想把叶麂释放出来,但叶麂似乎在这段旅途中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它只是化作雾气环绕着章晓,已经没有能力再凝聚成完整的形状。

既然是公园——章晓心里认定有充气城堡的地方就是公园——那就一定有标识牌。章晓往不远处的儿童乐园走了一段,果然在路边发现了标识牌。

标识牌上是一个奔跑的人,这是应急避难场所的标志。

牌子就在路灯下,灯光照亮了被雨水淋湿的金属牌。章晓呆呆地看着牌上的文字,揉了揉眼睛,思索片刻后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陈氏仪。

牌上有六个汉字,但其中的“场所”两字他完全认不出来。虽然是左右结构,看起来也和“场所”相似,但却不是章晓所认识的任何一个汉字。

陈氏仪显示着时间,也显示经纬度。此时此刻陈氏仪上显示的经纬度已经不在中国境内。

章晓按着自己胸口,被心中冒出来的猜测惊得一下子精神了。他转身循路狂奔。白烟一般的轻雾紧紧跟随着他。

他跑到了公园的边缘,这里没有围墙,也没有值守的人员。外头就是路面,有车子来往穿梭,章晓站定了,扶着街边的树木大口喘气,抬头后终于看到道路交通的情况。

高穹曾经跟他形容过这里。

交通网络是竖向分布的,不同的交通工具在不同高度的路面上行驶。车子数量不多,但形状与章晓所熟知的那些有很大不同。远处的霓虹在雨里闪烁,楼身上正播放着洗发水的广告,那是章晓从没见过的牌子和明星。章晓认得大部分的字,但有时候他连某些词语的发音也听不懂。

章晓心里有了底。这里不是自己所处的时间线上的某处,而是高穹所在的“彼处”。

陈氏仪莫名其妙地启动了,把他带回了这里。他解开手腕上的原型机,发现它即便被雨水打湿也没有任何问题,表盘上的墨字很清晰,显示着这是此地不在章晓印象里的中国境内,而此时所使用的纪年方式,也和章晓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再次驱动陈氏仪,但墨字只是颤动了几下,立刻又恢复平静。

困倦与疲累浸透了他的四肢。章晓不敢再乱来了。他拖着脚步,慢慢地往前走,看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过街天桥。

这一天晚上,他可怜巴巴地在桥洞下和流浪汉们挤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