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了矿泉水,拿过来给女孩喝了几口,还有人给她披上了外衣。
厉小楠的浑身都是冷的,这种冷是从心脏处一直蔓延到指尖的,她的手根本连杯子都握不住,乔泽握着瓶子喂给她。
在喝了两口水以后,厉小楠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警察,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她也会死在今晚了。
“你知道秦安歌去哪里了吗?”乔泽蹲下身又问。
厉小楠摇了摇头:“他没说……”
“那他身上是否带着什么武器,或者是其他的危险品?”乔泽继续问。
厉小楠眼前都是星星点点的,努力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着答案,然后她艰难抬起头来,喃喃开口道:“有枪……他有一把秦叔叔留下来的枪……”
秦成盛曾经是一位富有的房地产商,他自然有一些防身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一把枪。
厉小楠见过一次,那枪很小,还带了消声器,今天出发的时候,她看到秦安歌把那东西装在了自己的包里,她还记得秦安歌曾经和他炫耀过,自己去靶场练习过射击,枪法很好。
乔泽听了以后急忙用对讲机联系陆俊迟:“陆队,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的手里有枪,现在不知道去向。”
陆俊迟道:“知道了,你尽快陪着受害人去医院,一定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现在,他们将要面对一个拿着手枪的凶徒。
车还在开着,很快就要到忠山国际选择的临时记者会现场。
苏回听到这个消息是安静的,似乎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秦安歌对穆震元的恨意,那是直接杀了他都无法消除的,他已经身在地狱,就想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把其他人也拉进来。
.
此时已经是深夜,秦安歌蜷缩在一辆夜班公交车的后排,看着窗外变化的夜景。车辆已经慢慢驶出了万户城的区域,即将进入临近的市区。
在暗夜里,万户城是黑色的,那种黑色把满目疮痍都掩盖掉了,却隐藏不掉那难闻的味道。
那是一种让秦安歌厌恶的味道。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就总是自嘲,说自己的身上有着这种味道。
就算是后来有了钱,父亲依然不喜欢浪费食物,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吃掉,然后撑到在别墅里走来走去。
父亲时而会和秦安歌谈起自己童年的生活,什么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什么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次肉。
每一次他总是用有点厌恶的语气打断父亲:“爸,你还没有老呢,怎么就变得唠叨了?”
他那时候好嫌弃他,可是没有了父亲以后,他好想他……
当他住在万户城以后,当他亲眼见过那些人的生活以后,他觉得,他的身上也肮脏了,沾染上了这种味道。
那是贫穷的味道。
无论怎么洗,都无法去除。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这种味道其实并不存在。
人和人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贫穷和富有之间并不存在那道鸿沟。
穷人可以通过奋斗变得有钱,有钱人也会因为变故家道中落。
存在的是人们的自卑以及旁人的成见,这种东西不在皮肉里,而是在脑子里,深入了人们的内脏和骨髓,除非是死了化成一把灰,否则就会一直压在心头上。
秦安歌记得父亲生前,临近破产的时候,他时常喝得大醉回到家里,一边哭,一边说着过去在万户城的那些故事。
其中念得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穆震元。
“我是一直把他当做朋友的,就算是他不在公司里了,我也从没有亏待过他。”
“为什么他不肯借给我钱?我借得并不多,对于他现在的身家,那些钱难道不是分分钟就可以拿出来吗?”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啊,他居然说是我错了!我的心在滴血,你知道吗?”
那时候父亲的眼睛是红的,看到了靠在门口的他,忽然支起身对他说:“安歌,你记住,朋友是最不可信的。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是骗人的,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相信任何人,只靠自己……
朋友是最不可信的。
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件事。
汽车停了下来,秦安歌快步下了车,走了三百余米,就来到了忠山国际的门外。
外面已经聚集了几十名记者,无论是哪家媒体都不想错过这最新的轰动新闻。
秦安歌稳定了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摸出了一张记者证,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挤入了人流之中。
忠山国际的大厅内外,现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样的突发情况下,安保工作并未做到位。
“你的证件呢?”有保安盘问他。
“我同事都已经进去了……”秦安歌说着扬了一下胸口的记者证,证件是陶英旭帮他早就伪造好的。他的个子很高,看起来就像是个面嫩的成年人。
“进去吧,从右边入场。”保安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今晚到的媒体太多了,他们没有时间一个一个仔细盘问。
秦安歌松了一口气,工作人员的疏忽导致他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混了进来。
想到就要杀死穆震元,秦安歌就一阵心悸,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距离入场只有几十米远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却又浮现出了泪光。
眼前的灯亮着,他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放慢了脚步……
此时,陆俊迟站在会场外的高处俯视着,狭长双目微眯,他的目光锁定了秦安歌的那道身影。
苏回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他看不清,也分辨不出哪个人会是秦安歌,但是他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他侧头问陆俊迟:“来了吗?”
陆俊迟的目光牢牢锁在秦安歌的身上,轻轻点头:“已经进场了。”
既然秦安歌给他们来了一出空城计,那他们也给他回敬一场十面埋伏。
陆俊迟低头走着,在对讲机中沉声下令:“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