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困在城中央 希夷 2521 字 9天前

它原先只是沙南片区(隶属s市灵芝区)大片城中村里的村路。它的南侧先被拆迁,盖了商品房。为了以示和城中村的区隔,新盖的商品房小区主动向内退了几米,把原来狭窄的村路拓宽到如今的双向两车道。

司芃所在的咖啡店“旧日时光”,便在这些林立高楼的裙楼商铺里。

街道拓宽了,交通却没有变得更顺畅。这里是附近居民停车的便利之所,不用交停车费,也不用担心违停罚款。早晚上下班的高峰期,鸣笛和吵闹不断。两侧临街的居民投诉了好多年,这条街才被纳入正式管理。

有一天,司芃看着一伙人在路边挖坑,竖了个蓝底白字的路牌,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她口中的老街有了名字——永宁街。

街道北侧的那片城中村,许多人翘首企盼着拆迁。

到去年底,拆迁终于来了。虽然开发商的谈判进展缓慢,许多人还是欢欣鼓舞地搬出去。有漂亮的公寓可以住,为什么还要流连这些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呢?

管理日渐混乱,连租户也搬走许多了。

有天的本地新闻,详细播报了定安村重启的拆迁工作。它是沙南片区旧城改造中负隅抵抗的孤岛。没想拖上几年,没拖黄这个项目,反而赶上房价再度腾飞的好时点。

尚只签了三分之二的协议,已造就二十个亿万富翁,一百八十七个千万富翁。

盛姐和蔡昆连连咋舌,眼神望向街对面:“就他们?”还以为是乡亲是街坊,转眼便是出手阔绰的土豪。沧海桑田,或许需要万年的更迭。人世间的至富至穷,却不过瞬间可达。

司芃也看到这则新闻。她只想,这两百多个富翁的名单中有没有卢奶奶呢?

盛姐也想到卢奶奶。“她怕是拆迁赔偿款最少的那一户。可惜了,她家才这么点建筑面积。你说帅哥是怎么回事,既然知道这里迟早要拆,何不早早把楼给推了,哗啦啦地盖个七八层上去,这样一来,如今怕也是个亿万富翁了。”

她口中的帅哥,和小关心心念念的帅哥是同一个人。虽然近一年来,每个周日下午他都会探望他的奶奶,偶尔也在店里喝杯咖啡会个朋友。但无言的时间居多,“旧日时光”里也许只有司芃知道他姓甚名谁。

而说起违建,在定安村,却是家家户户都存在的现象。

宅基地上的房屋,修了电梯上去,能盖十到二十层。要是没修电梯,也能盖个七八层。

也不存在什么建筑规划。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普遍很窄,有些不过二十厘米,仅够一个瘦小的孩子侧身而过。两栋楼的租户推窗相望,兴许还能握个手,借个油盐。

听说,到拆迁赔偿时,无论是否违建,只要房子盖好落了顶入了伙,都会被视为历史遗留问题,所有的违建面积都会算入拆迁补偿范围之内,两百平变七百平甚至一两千平,都有许多可歌颂的事迹。所以这些年来,不管巡查再怎么严,定安村内顶风盖楼的不在少数,建材垃圾和烂尾楼遍地都是。

滔天的财富面前,还有谁会遵守所谓的宅基地管理办法?

盛姐说:“除非那人是傻子,或者本来就躺在金山上,一栋楼而已,无所谓。”

卢奶奶的家虽然也在定安村,却远离这些脏乱噪杂、欲望沟壑。它在定安村的最南边,它在永宁街上,与咖啡店隔街对望。

那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身后与左右是乌泱泱抢盖的违建大军,身前是遮蔽天空的华厦高楼。它们将天空霸占,向它逼仄而来。

还好,她的小楼朝南。

“旧日时光”每日早上九点半开门,司芃总能看到对街的光影挪动,它从隔壁旅馆的店招牌上缓缓跳跃过来,一点点移过围墙,上到树梢,爬到二楼窗户。

到中午十二点咖啡馆最忙时,司芃端着餐盘骨碟来来回回地走,会突然回头,看见落寞的小院里,撒了满地阳光。

所以天晴的日子里,心情总比阴雨天里要来得好。

☆、002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有一点点倒叙。第一章主要是把小楼所在的背景凸出来。

司芃是2011年10月来到的咖啡店。2015年初夏卢奶奶搬进小楼,这年盛夏凌彦齐出现,光顾咖啡店。

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说起。

为什么要写日记,大概是不想那么快就忘掉曾种过的花,爱过的人。

——司芃日记

2015年初夏 s市永宁街

其实,司芃刚来“旧日时光”时,便走过街参观过这座小楼。

那时的小楼外墙已斑驳,铁门闩了锁上了锈。院子里遍地枯叶,沿着院墙边摆放的十数盆花草早已枯萎,只东南角上一株种在土里的玉兰树,弱不经风的,窜到十来米高。

往客厅方向,台阶上的地垫破旧不堪,要踮起脚仔细辨认,才能发现那上头绣了只金鱼,像是早十年前大街小巷里流行的十字绣款式。

视线越过台阶,就被拉拢的窗户和窗帘挡住。没什么可看,司芃也就退了回去。

小楼无人居住。她看了有三年半。有一天在玉兰花隐隐绰绰的香气下,小楼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下来一位老太太。有人开了门栓上的锁,陪着她进院子逛一圈。

莫怪司芃留意了。四月的天气,s城不热不冷,一件单衣即可。老奶奶穿着驼色风衣,大衣下是长长的黑色筒裙。脚上的小牛皮鞋黝黑干净泛着哑光,头上更是戴着一顶卷边礼帽。

就连盛姐也凑过来看:“肯定是从国外回来的,这奶奶是华侨吗?”

过两天装修队便入场,敲敲打打两个多月又离场。

司芃趁着无人时再过去看。外墙粉刷一新,重装过的铁门依然落了锁。院子里扫得干净空旷,只有玉兰树还在。台阶处的地垫不见了。客厅窗户大开,风吹过纱帘,她看到深褐色的连排立柜还在,就连那地板,好似也未换过。只是墙壁刷白了而已。

到盛夏时节,老奶奶就搬到小楼里。然后那些绿植软装,跟着她一样样地进了小院。

空落落的小院很快就被各种花卉挤满。老奶奶还在买,最后院子里放不下,连小院的门前和围墙外,都靠墙根摆了十数盆。

买的都是正当花期的花。久不住人的房子,不出两个月重焕生机。路过的行人驻足观赏,十有三四还会拿出手机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