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宋绶三下五除二地啃完了那块梨花糕,又觉口干,赶紧倒了杯凉白开,灌了大半后,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他也不忙着继续读书,而好奇起陆辞的事来了:“那几张木器图纸有何特殊之处?还值得你亲自誊绘下来?”

陆辞笑道:“非是誊绘,而完全是我自己所想的。”

宋绶惊讶道:“……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郎,竟还有木匠的本事?”

若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难免有讥讽之嫌,但在心直口快的书呆子宋绶嘴里冒出,就纯粹是吃惊下的感叹了。

“未雨绸缪。”陆辞坚定道:“横竖耗费不多,官家又心慈仁厚,给我等加了月俸,我便准备拿多得的那些俸银,先寻木匠打造一批再说。”

这上万本书籍,都挤在这三馆之中,看似恢弘,但陆辞到底没宋绶等人嗜书如命,对别的漠不关心。

他从后世人的角度看来,更关心的,当然是消防隐患。

没有消防通道,没有消防水泵,也没有防火卷帘……

更让陆辞难以忍受的是,这一排排简单的木架之间,相隔极短,仅供一人侧身通行不说,边边角角还堆放了不少杂物。

馆阁职官的办公地方,离藏书处也只有一步之遥,离出口却有数十步远。

一旦点着明火的书案出了半点岔子,这历经数朝,使京人引以为豪的崇文馆,眨眼间就能付之一炬。

而且……

陆辞对崇文院这介于闹市和皇宫之间的地理位置,也是有些无奈了。

不管哪边失火,只要火势较大,都很轻易能波及过来。

而相比较起来,陆辞倒没那么担心闹市这边——毕竟京中有专业的潜火队,不但随时有人在瞭望台中看守,还享受紧急事务下通行无阻的特权。

但在民居处可以强行的做法,在禁宫之中却绝对无法做出。

这么一来,如若宫里失火,要想及时抢救,不论是反应快慢,还是在难度之上,恐怕都比民间要来得大上许多。

宋绶只醉心校勘等书籍相关的事务,对环境历来毫不在意,只让吏人稍加洒扫维护。

因此,当陆辞使唤着吏人们把杂物移开,不许在通道上存放物品,还把书架间距拉大,又在书案边随时放上满满一桶水以备不时之需时……

他虽察觉到了,也觉毫无必要,但为了不拂了陆辞颜面,还是选择了安静配合。

直到现在看着陆辞不惜自掏腰包,也要找木匠私下制造一批底下带可以推动的木轮的新书架时,他才恍然间觉得陆辞何止有些过头,简直是快走火入魔了。

宋绶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劝道:“这,怕得与大学士商量一下。”

陆辞笑道:“关于这点,倒不必担心。我已查过具体章程,改动馆内布置,而不动建筑本身的权限,校理还是有的。”

但也没有人会想着动用这一权限啊!

宋绶内心反驳,嘴上却不好做声。

他拧着眉,打量陆辞许久,纠结地意识到对方显然是认真的,并且心意已决,索性也不多说了:“若有我能帮上的地方,摅羽但言无妨。”

陆辞笑眯眯道:“那我就先谢过你了。”

想要更替掉所有书架,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陆辞也无意弄那么多动静出来。他所定的第一批木架的数额,是基于馆中那些雕版未做留存、早年从民间收录而来的古籍抄本的数量而定的。

这批新的书架很快做好,陆辞就先把没有雕版的这些手抄书统统挪到一层去,转到新书架上,按门别类排好。

陆辞辛苦忙活这些,即使别人看得出是未雨绸缪,也只觉不以为然。

这与一校理何干?崇文院自建起已有几十载,屡得扩建,房舍轮奂壮丽,且有园林花木,不曾出过半分意外。

要不是哗众取宠,自命不凡,就是为博圣恩的作秀。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又有什么必要?以陆辞所得圣宠,加上状元及第的出身,官家是断断不会忘了他的,又何故这般折腾?

陆辞对这些纷纷扰扰并非一无所知,却毫不在意。

他就是为图个自己心安,又何必在乎别人如何想的?

在忙完这一些后,陆辞也终于消停下来,优哉游哉地继续回到了两点一线,偶尔游山玩水,拜访晏殊等新友的美好节奏。

他原一心想着被派去地方任职,就是不愿头顶总有人压着。

现既已没了顶头上司,又是清贵的闲职,毫无工作压力,只需按部就班地每日来馆中摸鱼即刻,也算满足了他之前的心愿了。

至于升迁?

陆辞表示并不关心……

宋绶见陆辞终于停下改变馆内布局和物件的举动,也由衷地松了口气,乐得每日与陆辞分享心爱的书目,再探讨校勘心得。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中祥符八年末的一天。

对于馆职中人而言,那场飞来横祸,简直惊心动魄。

——荣王宫失火,殃及崇文院。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