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意噎住,移开了目光。这时林瑜珠在外面喊他吃饭,他应了一声然后说:“我当然大火,你烧包完还得我给你端饭,我把你家饭吃完去。”
林瑜珠做的三丁炒饭和绿豆粥,费得安喝酒不说话,沈多意边吃边说:“阿姨你会做蛋包饭么?就是炒饭外面裹层蛋皮,我打工那家餐厅卖的特火。”
“听着挺简单,下回炒饭弄成那样的,请你试吃。”林瑜珠这几天也是郁闷的觉都睡不好,沈多意每天来跟她聊天还能让她情绪好点儿。
费得安突然插了句:“就该饿着他,吃不饱肚子的年代谁还跟家里犯浑。”跟自言自语似的说完,然后闷了一盅酒。沈多意知道费得安生气但是惦记,说:“费原的伤好像倒严重了,一会儿我扶他去社区门诊处理一下吧。”
费得安说:“让他自己扶着墙去!”
“也行,那我给他打伞吧。”沈多意笑眯眯的,给费得安磨没了脾气。林瑜珠心里难受,觉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疼,老天爷也太不开眼。
吃完饭费得安去陪沈老爷子说话了,林瑜珠起身收拾,沈多意抢先吧碗叠好端了,然后朝屋里喊:“费原,换衣服去门诊。”
费原换上短裤出来,看见林瑜珠坐在客厅,明白了沈多意什么意思。他瘸着腿走过去坐下,然后揽住了林瑜珠的肩膀。
“你起开,别让我心烦。”
“要不你也打我一顿?反正我结实。”他靠着林瑜珠,平心静气地说:“妈,这两天你估计想了不少,关于怎么让我别再喜欢男孩儿,你想出招儿了没有?”
林瑜珠掐他大腿:“没有,我现在开始想怎么弄死亲生儿子不判刑。”
“撑死应该可以。”费原乐得够呛,乐完又平静地说:“妈,其实我喜欢男孩儿真是件不能容忍的事儿吗?难道我喜欢男孩儿就不孝顺你和我爸了?以后就不会为社会做贡献了?”
“这条路难走我能承受,爷们儿家会怕这个么?你也说过,当初我爸追你跟别人打架被开除,后来三番五次去家里又被我姥爷轰出去,可你们不也走过来了么?我就是特喜欢路柯桐,只有我俩能一直好,那别的我就没什么受不了的。”
林瑜珠说:“人家才十五!你才十七!”
“十五就这么喜欢他了,等二十五不得更喜欢啊。”他说完就被林瑜珠踩了一脚,“那以后不喜欢的话你们更不用管了啊,不然白费劲么。”
林瑜珠想说什么,他突然轻声问:“妈,从你知道开始,有没有过觉得这是病?”林瑜珠训道:“你妈我是名牌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你当什么封建残余呢!”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惊慌,惊慌于两个孩子太小,惊慌于路柯桐家长的身份,更惊慌于大环境下这条路上要面对的目光和口舌。
路若培关掉了音乐,改听雨声。他坐了很久倒是不累,因为经常开会习惯了。路灯照射下的雨线非常密,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时才注意到有两个人打着伞往外走。
是费原和傍晚骑车的那个男生。
在门诊上完药包扎好又等了片刻,沈多意站在屋檐下撑开伞说:“走吧,小点儿了。”费原接过伞举着,另一只手扶着沈多意的肩膀。
“吃饭的时候我爸说什么没有?”
“说你浑,我鼓了鼓掌。”
费原停下,侧脸看沈多意:“哥们儿,你今天对我挺有意见,想想是谁把你从小罩到大。”沈多意轻声说:“以后不用了。”
“你怎么回事儿?”费原伸手接了点儿雨,然后甩沈多意脸上,“饭吃咸了?”
“费原,我认真的,干脆就现在说了吧。”沈多意转身看着费原,“其实我开始以为你和路柯桐就是小打小闹,但是到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动真格的。路柯桐有时候真烦人,但也是真可爱,从皮囊到心眼儿都可爱,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这话前后不搭,费原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一旦说出口就过了界,他们俩从铁路局宿舍玩儿到秋叶胡同,费原为他打过架,他为费原背过锅,局里组织职工家属旅游他们一起爬泰山,一起游北戴河。谁家说起发小打头的就是他和费原,竹马成双什么的太诗情画意了,他从来也不敢做那么美的梦。
不过梦不梦的,从费原揽着路柯桐笑的时候开始,就都醒了。
雨声肆虐,路若培把所有都看在眼中,不禁苦笑,周遭再怎么变有的事儿却每天都会发生。目送那两个身影走远,他按亮手机看时间,下一刻却来了电话。
温凝在里面哭着说:“若培,我爸爸终于解脱了。”
雨又大了起来,他开车驶出这条窄街,雨刷的速度不及雨滴砸落的速度,视线有些模糊。电话刚挂又响起,而他还沉浸在短暂的心悸中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