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君兮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这具尸骸就是二十年前便传出死讯的宫澧之父——老国公宫德。
贞观十四年,宫德为护亲征帝王李世民,以身挡刀,胸口落疤。
永徽元年边关乱起,宫德为帅领军卫边,最后一役深入敌腹马革裹尸,尸首下落不明,时年三十七。永徽元年至今刚好二十载。一切信息皆相吻合。
恐怕宫澧怎么也想不到,他尸骨无存的父亲并非战死沙场曝尸马下,而是死在了这距边关千里之外的江南道幽谷之下千年古墓里。
死的这样惨。
只是,他乃三军将帅,本该身在边关领兵作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落得这般狼狈。
而且……
君兮看着眼前骨心已经泛黑的尸骸,他的胸口肋骨颜色呈黑灰色,体内似乎早有积毒,便是活着恐也撑不多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君兮不禁皱眉而问,墓室寂寂,无人应答。
君兮站起身来,对着尸骸深鞠三礼,“国公大人,你我能在这墓室之中相遇便是有缘,若君兮能活着走出去,必带您魂归故土,您若在天有灵,助我。”
君兮身体前倾九十度,说完直接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外袍已经被她撕了几块下去,衣摆已秃,君兮却是不顾,双手拖着尸骸的头轻轻一抬,头骨便被她捧了起来,君兮将头放到外袍上,又手脚麻利的将胫骨骨盆等骨头拾到外袍上。
“啪~”的一声脆响,君兮拿过尸骸手骨,一块碧绿牌子滚落在地,君兮捧着指骨的手生生僵住。
那牌子不大,质地也非上乘,君兮却看的呆了。熟悉的大小,熟悉的形状,熟悉的翠玉,熟悉的纹络。君兮的心脏怦怦的跳,恨不得从口中跳出来。
猛然一个激灵,君兮霍然丢下手中白骨,缓缓伸过手拾起玉牌。
翻过来,入眼的是雪山并蒂莲,图腾在右。
第四块玉牌。
君兮拿着玉牌的手微微发抖,为什么第四块玉牌会出现在这里?在宫德手中?
那么自小便带着一块玉牌的自己与宫德有什么关系?或者宫澧与侯府井下刻下涂鸦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可那个人分明是要对她和宫澧不利的,怎么会与宫德扯上关系?
君兮脑子彻底糊涂了。
然而此处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君兮冷脸将玉牌揣进怀里,三下五除二已将整副尸骸打包起来。
“若有冒犯之处,您就多担待些吧。”君兮拍拍打包好的外袍,一甩手将其系在身后。
宫德获封世袭公爵,南征北战平乱无数。卫边十载边关便平了十年,其本事可见一斑。宫德是一路闯过来的,所过之处机关尽毁,暗器全失。所以接下来的路,君兮走的很通畅,一路无阻。
耳边已隐隐能听到流水声,排水系统应该就在附近了,君兮脚步轻快走在甬道里,突然眉头一紧。
“呜呜……呜呜……”
突然有异响传来,却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君兮提起右腿刚要落下生生止在半空。
“呜呜……呜呜……”声音再起,这次较刚才清晰了些,君兮已听出声源方位,来自墙内。
君兮附耳贴在甬道墙上,闭目细听,突然变色一变拔腿就跑。
君兮跑的飞快,须臾已至尽头石室,这里水声最大,地上石板开了小口,只要挖通便能进入地河。
君兮用刀尖撬起石板,右手执刀,手中短刀对着土墙使劲刨下,须臾已刨出一小堆土来。
快点,快点,再快点!
不知是急得还是累的,君兮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还不时回头看向甬道口处。
土已刨出一筐,指尖也已磨破血混着土粘在一起,君兮却全然不顾,疯了似的往下刨。
“轰”的一声响,石板碎裂之声。
出来了!
君兮的心陡然一沉,手下刨土更快了两分。
甬道那头,石壁塌毁,一团黑雾挪了出来,动作缓慢的走向君兮所在的石室。
君兮还在刨土,明明水声就在耳边已十分清晰,却就是不见有水出来。
君兮回头瞥向甬道却见黑雾已挪到了石室口,那一团黑是上百万的食人蚁!数量之多根本斩杀不尽。遇到它们除非深厚内力可抵片刻,再无计可施。
食人蚁越来越近,君兮心底腾起一丝绝望。
突然指尖一凉,一股细流冒出,君兮大喜。
食人蚁已至近前,上万蚁群团成一团,君兮已能感受的到蚁群快速移动卷起的风。
彭!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绿影扑了过来正扑在蚁群之上,聚结蚁群霎时被从中冲散,又迅速集结,直奔绿影。
“啊!”万蚂噬心,绿影缩成一团来回翻滚哀嚎不止。
“吕世荐?”君兮听到哀嚎之声大吃一惊,那绿衣人可不正是吕世荐。
“哗~”
大股水流涌进来,暗渠终于挖通。
大水沿着君兮挖开的口泄进来,君兮运足内力猛的振臂激起暗渠水。大力击水,涛涛水花如练飞溅,哗的浇在地上来回打滚的吕世荐身上。
他周身敷了一层又一层的食人蚁啪的被水花拍落,君兮趁机蹿起一把拉过吕世荐倏地潜入暗渠水。
浸没水中,食人蚁都被冲了开去。君兮右臂推水前游,用左臂揽着吕世荐,本已归位的肘骨再次错位支出,疼痛异常,她却顾不得。
她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而吕世荐已经陷入了昏迷,衣服已被食人蚁咬烂破破烂烂粘着血挂在身上,不知伤情如何。必须立刻上岸,否则她二人必死无疑。
本就负伤,又拖着吕世荐,君兮顺着水流方向前游,只片刻手臂已酸累发麻,眼前视物已打晃重影,渐渐模糊起来。
不要!君兮心中大叫,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