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洪水围困,分分秒秒都是在与时间赛跑,他们早到一分便能多活几人。君兮心焦,因而连夜领兵启程。
自从大军出发,赵猛,雷钧,刘琦韬等一众将领便窝在一驾大马车里,整日整夜的商讨治水事宜。改道修堤,筑坝泄洪,因意见相左又互不相让,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马车之外十步开外都听的到马车里的喧嚣驳斥声,彻夜不绝,不过一日夜,只地图就画烂了一十三卷。
车队浩荡,人马逶迤前行,运粮马车在中,行军赴南。
天昏沉沉的,像是大风卷的沙石为湛蓝的天蒙了层厚灰,空气中都浮着些土气。军队人数有万数,然而营中只有一千马骑,大多数将士都只能步行赶路。因此队伍虽连夜赶路,进度蜗速。
洛阳城离江南道近五百里,照这样的速度,队伍赶到余杭便是不眠不休也要六日。何况连日赶路马顿人疲效率更会大减。
他们等的了,被洪水围困的百姓怕是捱不住。队伍这么行了一日夜,君兮终于坐不住了。
“传令下去,今夜全队整歇,由步兵三防换守。一千骑兵各领粮两石,明日一早与我先行赶去余杭,为他们送一批粮食救急。后行军由雷钧指挥,赵猛和刘琦韬协助押运药品等尽快赶到。”君兮对鬼吩咐道。
营中副将都尉副尉全部随军而来,营中无人统帅,她本是要黑白无常全部驻守营区继续训练将士的,可他们执意不肯,最后君兮带了鬼王和瑟来。瑟长于医术,治水之后洪水退去,死伤多众尸横遍野,若处理不当恐生疫患。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这是西北营整编以来第一次出任务,他们是她从十万人里挑出来的,要么略识水性,要么会些拳脚功夫,一个个生的结实健壮。
因是第一次出任务,又是赈灾救民之事。他们热情很高,因此行动起来也很快,一千骑兵每人领了四袋口粮,两石粮食用油纸包着挂在马身两侧。
翌日天微微亮,君兮便率领骑兵队伍策马启程。
千骑齐奔似移动幕景,平地卷起黑云一片,铁蹄踏地有如绝地起奔雷,轰隆绝耳,为首一骑当先疾奔如电,突然,君兮猛的扯紧缰绳紧急勒马。
马儿正撒腿扬蹄狂奔,突然被勒,前蹄高扬仰天长嘶一声,身后跟进队伍见状连忙勒缰勒马。
马蹄顿地,划出长长拖痕,灰土飞扬。
“咳咳~”众兵士抬袖掩住口鼻。
“咴律律~”胯下马匹原地踏蹄。
“主子。”马刚停下,鬼连忙驱马上前低唤一声。
“嘘~”君兮食指附上唇前,做了个噤声手势,耳朵立起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鬼会意闭口,举起左手掌心朝前五指倏地攥紧。
噤声指令。
队伍中行进将士虽不明白赶路赶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然将军行事自有其由,众人皆静默等候。
空气霎时沉寂只闻风声掠过,君兮目光深深,耳边没了马蹄踏地之声,原本轻微细绳受风力抖动轻晃之声愈加清晰。
“退。”君兮手掌立起,冷冷开口。
骑兵闻令齐齐牵缰调转马头,头换作尾,向回退了十余丈远方止。
队伍退了开去,君兮一个翻身下马,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面向退出前方。
风轻掠,鬓发微扬,君兮双指回转,石子在指间轻轻滚动,一个弹指用力,石子倏地弹射而出,斜射向方才队伍退身之处。
那里,距地面一指高处,一根绊马细绳紧绷,在阳光下趋于透明。弹出石子附了内力,正射击在细绳中央。
大力打击,绊马绳受力倏地弹起,与此同时两侧草丛有窣窣声起,是绳子拖地之声。
绳子拖地,几乎不曾有反应时间,空中便有倒钩巨网当空罩来,嚯嚯带风。几乎同时四面八方无数箭矢利锋劲劲而来,划破虚空,箭头乌光森森,淬了剧毒。
“嗖嗖嗖……”羽箭擦动空气形成哨响,漫天羽箭似流星划过,密的乍眼,不过转瞬之间,以方才马踏之地为边,一方官道,三丈宽地已被四外飞来箭矢刺成了蚂蜂窝。
众将士端坐于马背,直看的脊背发凉目瞪口呆。
这荒野官道竟有这等寸土不遗的屠戮埋伏!
如若方才将军不曾紧急勒马,如若方才他们不曾退后十丈,那么现在被穿成蚂蜂窝的……想到这,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目光感激的看向前方双手负立的女子。
这一勒马,他们勒住一条命。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君兮冷脸缓步上前,俯身拔起脚下深插入地的一根羽箭提至眼前,箭头乌金,箭身圆滑,箭是好箭。
君兮瞳孔微缩,目光转而移到前方落地巨网之上,巨网的十字结处挂着倒钩,钩由角钢制,箭头和倒钩之上都淬有剧毒,再观被箭矢扎的刺猬似的官道,密密麻麻的孔戳的像筛子,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上千支羽箭。
剧毒利羽,好大的手笔。
若不是今日天气略有微风,驱马疾奔之时她听到了微弱细线受风力抖动轻晃的嚯嚯之声,这样的埋伏,一千骑兵至少会折了大半。
江南道暴洪水灾亟待救援,什么人会对赴南赈灾的队伍出手?骑兵先行是她临时决议,谁会提前知晓并在此处设伏?君兮眉头皱的紧。转而目光幽幽看了眼手中羽箭,似在思索,随即手一松,羽箭倏地掉落在地。
“清路。”君兮冷喝一声,转身走回马侧。
路遇埋伏似乎只是个小插曲,清了路障队伍便再次踏上行程。将军没有追究设伏之人是谁,只道了句清路便再未多言,将士们也知趣的没有问。
骑兵行进速度比步兵快了许多,只一日脚程便入了巴蜀之地。
沿官道行至牧州道时天色已暗,连日行军,将士们早已疲累不堪。眼看夜幕将至,君兮下了休整军令。
离余杭近了,气候也明显变了许多,青天白日里也见不到热辣骄阳,空气潮湿厚重,脚下土地也略有湿潮,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叠叠压的极低,似乎随时都会被内含云雨压垮降下一场大暴雨。
扎了营,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