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美人一笑:“好巧,我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从他身上下来,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总该有个称呼的。”她顿了顿,眉头皱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她跟着重复了一遍,绽颜一笑,“胭脂,好听。那我就叫胭脂吧。”
“脂粉气太浓,择一字就好。”
“那你说叫什么?”
“梨胭。”梨花清清,美人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
“好,就叫梨胭。”她有些高兴,问他,“那你呢?”
“我没有名字。”
“给自己取一个。”
“不取。”
“为什么?”
“会想起来。”
“如果想不起来呢?”
“会想起来。”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梨胭喃喃自语,“救命恩人?”
梦境戛然而止。
教书先生平静睁眼,胸口处狐狸睡得正熟。
奇人奇书,写尽人心秘异。
教书先生开始每夜做梦。
梦境没有实景,周遭都是白朦缥缈的雾。
梦里只有两个人。
他每次入梦,梨胭都趴在他身上。
这次亦如。
美人明眸善睐,秋波盈盈,见他睁眼,眼尾润上三分笑:“你来啦!”极其自然从他身上起来,托腮看着他:“今天讲什么?”
“男女大防。”
“什么意思?”
“男女有别,非授不可亲。”
梨胭看着他:“意思是男子女子有区别,没有人的授意就不可以亲近,是吗?”
“是。”
“要谁的授意?为什么不可以亲近?”
“男女有别。”
“别在哪里?”梨胭偏偏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有什么区别?”
教书先生没回答。他是教书的,不是小黄文作者。
梨胭见他不回答,自己又认真想了想,问道:“那男女不可亲,平日里怎么相处呢?”
“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外言不入,内言不出。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
“我才刚开始学文言,太长了,不懂。”
“男女不能坐在一起,不能共用衣架、面巾、头梳,不能亲手互递礼物。外庭之言不入内门,内门之言不进外庭。男女无媒,不能告诉对方姓名,更不能结识亲近。”
“我问的是怎么相处,不是不相处。”梨胭撑腮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动了动,“为什么要设置男女大防?”
“禁淫。”
“淫是什么?”
“……”他今晚第二次回答不出。
他睇着她。
两个人都失去记忆。他是没记忆但认知全在,她是没记忆也没认知,像一张纯白的纸,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人类社会的公序良俗、伦理道德全然不知。
她问的每一个问题,看似天真,却直指核心。
核心之后是什么,他当然知道,答案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不能这样教她。
“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他说,“在找到之前,先遵从我说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