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一来,原本都打定主意要押宝的朝臣们又迷惑了。若说皇帝有意扶持六皇子,为何此次封王没有六皇子的事?若说是碍于未成婚不封王的旧制,可六皇子年纪不小,成婚也不是难事,又何必如此拘泥?莫非他们猜错了,皇帝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就连崔祁煦自己,也是犹豫纠结,若是皇帝并没有动他的意思,那么先前那些筹备防范,是不是做错了?
御书房中。
崔祁煦看过塘报,顺手递给崔恕,道:“你舅舅又打胜仗了。”
崔恕双手接过,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遍,道:“照此形势,再过几日,边患可平。”
“到时朕命他回朝献俘,你们甥舅两个好好叙一叙。”崔道昀意味深长地说道,“军中的人脉,该捡起来的也该捡起来了。”
“当年耸翠岭一战,英国公含冤而死,舅舅一直在追查,如今已经找到了关键的人证物证。”崔恕双膝跪下,沉声道,“儿臣恳请父皇重审耸翠岭一案,让舅舅以本来面目示人!”
崔道昀沉吟许久,才道:“和清在西边虽然大有作为,然而跟郭思贤在军中的势力相比起来,仍旧有些单薄,朕的意思是,不如徐徐图之。”
“儿臣已经查到了郭思贤是贪墨案幕后主使的实证,拿下郭思贤指日可待。”崔恕抬头看着皇帝,“儿臣以为,此时当一举全歼,不必再缓!”
福宁宫中。
拾翠拆开家里送来的吃食,只看了一眼,便慌忙收起来,看看闻莺不在跟前,忙低声说道:“姑娘,里面有你的信。”
家在京中的宫女,每隔一段时间可以恩准接收家中捎来的东西,因为拾翠拾翠是糜芜的人,所以她才来不久,便轮到了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送过来的蒸饼之中,竟然夹着一封信。
糜芜拿起来一看,封皮上一笔簪花格字体,娇媚灵动,不是窈娘又是谁?有什么急事,竟让她这样冒险来信?
第85章
微黄的纸笺上只有四个字:当心曹亮。
纤手一抖, 那张纸飘下去, 糜芜心头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定了定神才弯腰捡起来, 沉着脸将信纸一撕两半, 然后再撕,直到撕成碎得不能再碎的纸屑, 才觉得心头那股堵着的感觉舒畅了些。
“姑娘怎么了?”拾翠见她神色不对, 轻声问道。
“我没事。”糜芜飞快地说道。
不会有事。曹亮已经死了。死人翻不了天。
糜芜取过香炉,把那些碎纸屑都倒进去,跟着晃开火折子, 一点火舌忽地探出来, 密密麻麻的纸屑瞬间点燃,火苗窜了一下, 跟着低下去, 变成明亮的红色,跟着转暗,最后变成星星点点的灰烬。
糜芜盯着那一小堆渐渐冷下去的灰黑色, 心思急转。窈娘在镇国公府,她能打探到的消息,自然是镇国公的动静, 如此说来, 皇后已经挖出了当年芦里村的事。
可这件事,只有阿爹和窈娘知道,他们绝不会出卖她, 除了他们,还有谁可能知道,又把消息透露给了皇后?
糜芜垂头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是谁,便也丢开了。皇后的手段来来回回就只有那些,只要皇帝顾惜她,即便她捅破大天,皇后也拿她没办法,这点倒是不用着急。
外间的小灶上吊着给皇帝熬的梨汤,糜芜起身走过去,用汤匙搅了搅,却突然皱了眉,这些天里,就连她偶尔听见一星半点的消息,都觉得镇国公府大势已去,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皇后在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来对付她?
有问题!
却在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跟着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道:“奉皇后之名,带江糜芜过去回话!”
糜芜放下汤匙,微微一笑,来得好快。
她慢慢走到门前,抬眼一看,来的人是采玉,身边还带着几个宫女、嬷嬷,另有一个眼生的男人,穿的却是外臣的服色。
糜芜没有理会她,只向外走去,老远便对着闻声赶出来的王福良说道:“王公公,梨汤熬好了,我这就给陛下送过去。”
王福良定睛一看,认出跟在采玉身边的男人是宗正寺丞许丹山,心里便知道有些不对,便道:“姑娘先不着急,等我问问采玉姑娘有什么事。”
采玉气势汹汹地过来,谁知糜芜压根就当她不存在一般,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采玉心里早有些窝火,接口便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带江糜芜过去回话!”
王福良使个眼色,早有腿脚伶俐的小太监悄悄地蹭出去,一路往御书房找皇帝搬救兵,这里王福良陪着笑脸刚要开口,先听见糜芜道:“王公公,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名字根本就不在宫女的册子上吧?”
王福良顿时领会了她的意思,笑着向采玉说道:“采玉姑娘,江姑娘是陛下单独召进来宫来作伴的,不是册子上的人,没有陛下的话我也不敢让江姑娘离开,采玉姑娘稍等片刻,等我跟陛下回禀一声再说。”
“皇后娘娘的懿旨,江糜芜,你敢不从?”采玉冷了脸,语气里带着威胁,向糜芜斥道,“简直无法无天!”
“王公公你说,”糜芜还是不看她,只笑吟吟地向王福良说道,“我是该听陛下的吩咐,还是该听皇后的?”
王福良怎么敢答?恨不得自己刚刚没出来,这样就不用应付这两个小姑奶奶了。只得赔笑向采玉道:“姑娘再稍等片刻,陛下那边很快就有消息。”
采玉原本也算有城府,然而皇后身边得脸的大宫女,竟然被人连正眼都不瞧,此时不觉气恼起来,冲着王福良道:“皇后娘娘发下的懿旨,王福良,你是想让皇后娘娘等着江糜芜不成?”
“王公公,”糜芜也看着王福良,“我只听陛下的呢,凭他是谁,也得有陛下的吩咐才行。”
王福良手心里都冒汗了,正在暗自叫苦,门外传来郭元君冷冷的声音:“一个秽乱宫闱的东西,也敢摆这么大的架子!”
脚步声慢慢走近,郭元君被宫女们簇拥着,一步步走到糜芜跟前,冷冷地看着她。
糜芜向着她福身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入宫到现在,这是郭元君第一次正眼看她,糜芜不觉便是一笑,看来她混得很不错啊,就连皇后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如今也不得不正眼看她了。
郭元君见她发笑,心里便是一堵,于是移开目光向王福良吩咐道:“王福良,你去御书房走一趟,就说我有要事向江糜芜问话,就在这福宁宫里问,陛下若是有兴致就来听听,若是没有兴致,本宫也不去扰他。”
皇后亲自发话,王福良再不敢违拗,连忙答应了,躬身退出郭元君的视线之外,这才撒开腿,一道烟地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搬张椅子过来,本宫就在这里问话。”郭元君冷着脸吩咐道,“福宁宫的人也都过来看着听着,到时候陛下问起来,你们都是证见!”
福宁宫上下人等哪敢怠慢?连忙都凑近了些,躬身低头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秾华宫的几个宫女连忙把殿中的交椅搬出来,郭元君便在廊下坐了,道:“带周雄媳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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