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他打了一个唿哨,立刻又有几个蒙面汉子从林子里钻出来,扛走了昏死过去的吴成龙。窈娘早已上了树林外一辆油壁车,汉子跟过来,扬鞭催马,往柳枝巷赶去。

车子走远后,张离从树上一跃而下,惊讶地说道:“邓远?居然是他!”

平安伯府中,顾梦初从昏晕中醒来,还没说话,先已泪流满面。

她性子严厉,江绍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看见她掉眼泪,不觉生了恻隐之心,暗自责怪自己厚此薄彼,忙问道:“母亲好些了吗?”

顾梦初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低声说道:“细竹胡同那里,是你爹背着我置办下的,当年你爹和小妖精的娘,他们两个一直背着我在那里偷情……”

江绍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当年丁香的事应该只是露水情缘,没想到父亲竟然把她当成外室养了那么久!也难怪母亲这么恨糜芜。

他心中越发自责,忙劝慰道:“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母亲不必介怀……”

顾梦初打断他,咬着牙说道:“今日我所受的羞辱,总要还回来!”

江绍以为她说的是二房,忙道:“母亲放心,儿子马上召集族人,一定严惩叔父婶娘,还母亲一个公道!”

顾梦初慢慢坐起身子,抹掉了眼泪:“你怎么会知道细竹胡同?吴成龙是你弄走的,你是为了糜芜那个贱人,对不对?!”

江绍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顿时慌了,忙道:“不关妹妹的事……”

顾梦初呼一下跳下床,道:“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贱人!”

“母亲!”江绍慌忙上前拦住,“跟妹妹无关,是儿子自作主张,儿子想着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顾梦初推开他,嘶声叫道,“她害得我这样,你还跟她一家人!你再别跟我提什么江家的基业,我宁可江家跟她一起陪葬,也要杀了她!”

江绍急急说道:“母亲息怒,不关妹妹的事……”

“太太,”王嬷嬷在门外道,“小姐来了。”

顾梦初挣扎得更厉害了,只说:“我杀了她,杀了她!”

江绍死死拦住她,厉声向王嬷嬷道:“看好太太,若是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王嬷嬷连忙上前抱住顾梦初,低声劝慰,江绍带上门,快步走出昏暗的内室,明亮的阳光瞬间耀得他眼前一花,跟着他看见了糜芜。

她站在那里,披着阳光,整个人如同水晶美玉一般,莹澈通透。

江绍垂下眼皮。他在母亲面前把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他知道,是她做的。挑唆二房,药翻周安,劫走吴成龙,甚至有可能已经杀了吴成龙,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待在这宅子里,是如何熟知外面的情况,又如何找到帮手替她完成这一切。

她这样美,却又这样危险,难以掌控。江绍只觉一阵阵无力。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是你做的?你如果实在不信我,带走吴成龙就好,为什么要让他们来羞辱母亲?”

“哥哥说什么呢,”糜芜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无辜得如同婴儿,“我不明白。”

江绍苦笑。他如此待她,她却还在骗他。他涩涩说道:“你何必这样对我……”

“太太又晕过去了!”王嬷嬷在屋里大声叫道。

江绍脸色一变,再顾不上别的,忙转身进屋。

糜芜在门外留神听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江绍也许不会伤害她,但路是她自己的,崔恕也好,江绍也好,无论哪一个,都别想替她做主。

只等把阿爹接出来,她尽可放手拼一个前程!

近午时分,崔恕风尘仆仆,回到三省斋。

“明恕!”谢临从屋里迎出来,道,“等了你老半天,你去哪儿了?”

崔恕只道:“过阵子我要出京,你最近不要再往这边来了。”

谢临笑道:“巧了,我也正要告诉你,我已选上了金吾卫,以后每天都得进宫应卯,就算你想让我来,我也来不了。”

想了想又问道:“你要去哪儿?”

崔恕道:“不能说。”

谢临知道他一向行踪诡秘,便没再追问,只抬脚往门外走,笑道:“我去跟她也说一声。”

崔恕知道他说的是糜芜,便道:“只怕她没心情见你。”

“怎么?”谢临停住步子,回头问他。

“她乡下那个阿爹,被江家带走了。”崔恕道。

抚松院中。

江绍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眼前盘旋着的,依旧是梦中的情形:一身宫妆的糜芜傲然站着,顾梦初匍匐在她脚下,连连叩头,泪流满面。

应该是她进宫后发生的事。江绍心情苦涩,他千方百计送她进宫,她进宫后,头一个对付的,却是他的母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必须出手,唯有管束她,才能护住她,才能让她和母亲都平安。

江绍深吸一口气,迈步向正房走去,内室中帘幕低垂,顾梦初正压低声音与王嬷嬷咕咕哝哝商量着什么,江绍隐在门后,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跨进房中,双膝跪下,向着顾梦初沉声道:“母亲,请把糜老爹交给儿子处理。”

“你?”顾梦初冷着脸说道,“你不可靠。”

“母亲信我一次。”江绍双膝跪下,端肃了神色,“儿子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将近酉时,拾翠仍旧没有回来,糜芜迈步往西跨院走去,若无其事地向锦衣问道:“从这边的角门出去,是不是就到后街了?”

两个时辰前她打发拾翠去柳枝巷探听消息,按照以往的经验,拾翠应该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的,可到现在却还不见踪影。

她没听见锦衣的回答,只听见江绍的声音:“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