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吟咏般的语调念出这八个字后,晏有微的娃娃脸上重又恢复了我们初见时那种可爱而腼腆的笑容。
朝着我们挥了挥手,道了一声“周一见”,晏有微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赶紧去安慰痛哭到近乎晕厥的黄英,而作为黄英的朋友,樱宁却只是站在原地。我发现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黏着在我的身上,让我觉得非常的不自在。
在喵喵的帮助下,我总算是把因为伤心过度而陷入昏厥状态的黄英给运回了庙里并加以安顿,拜托香玉和蝶依加以照料后,我才想起樱宁不知道去哪儿了。
走出房间,我听到了后院传来的歌声。
——樱消尚复开,人去再无回。天道沧桑意,究其自可哀。
后院的樱花树下,暮色将浓,淡紫色的天空映照着飘落而下的纷纷花雨。
在那绚烂的花雨中,身着华美服饰的樱宁如一片浮动变化着的粉色云霞。
她紧闭着眼睑,空灵寂寞的歌声从唇瓣间流淌而出,像流水,有像清风。
“樱宁……”我轻轻喊了她一生,但她没有理睬,只是兀自在唱歌跳舞。
舞动的樱宁用小小的脚尖在地上拨开满地的落樱,露出了那黝黑色的泥土,勾勒出一道道优雅精致的弧线,但那些弧线很快又被飘落下的樱花瓣给覆盖,消失不见。
“樱宁,如果说三郎的存在是在消耗着黄英的道行,那我是不是也在消耗着你的道行?”
樱宁终于停止了吟唱和舞蹈,她放下自己的手,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才存在了十年,三郎已经存在五十年了,这不一样。”
隔着花雨织就屏障,樱宁孑立树下的瘦弱背影有些迷糊。
“而且我的道行比黄英要高,所以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
“但就算如此,早晚有一天,你道行会被我耗尽,对吗?”
对我的追问,樱宁没有做出回答,沉默着的她周身都散发出悲伤而落寞的气息。我感到一种心意相通的无助感,那似是从樱宁心中喷涌而出的无助。
“你到这儿来……”樱宁对我轻声道,声音间透出疲惫。
我走到樱宁的背后,她默默转身,那默默注视着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忍不住低下头来,躲避着她的目光。
“人类真的好讨厌……”樱宁突然低声喃喃道,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却听不出一丝抱怨的情绪,“既弱小,又卑微,还自私,总想着去占有,总是习惯于自以为是,把伤害同类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最最讨厌的是……你们人类动不动就死掉了……总是连招呼都不打……就死掉了……”
我怯怯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樱宁的眼中竟然含着泪水。
原来她也是会哭的么?
“但是好奇怪,像人类这种一无是处的存在,却也是最值得羡慕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樱宁抬起头,望着头上这一片丰艳异常的樱花。淡红的花色映照在她那白皙无暇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清楚分明的叹息,我隐隐感受到了她内心不愿流露出的那丝忧伤。
“因为人类能理解别离……”黄英已经昏迷了快十天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樱宁她们一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床边。爷爷本来也想在一旁守着,在被我转告了樱宁的“一个糟老头子盯着小女孩想干什么”这样一句恶意满满同时总感觉也带着些醋意的话后。爷爷只好讪笑着离开了。
在昏迷到第十天的时候,就在大家担心黄英有没有可能是因伤心过度加上道行损耗太多,可能要被迫变回原形的时候,黄英却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
“哎哟,你总算醒了啊黄英!”樱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迎上前去。
黄英却完全没有理睬樱宁,她只是无言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喂!黄英你搞什么啊!故意不理我啊!我可都是为了救你好不好!你还能!”
“你是……谁?”黄英望着我,满脸的困惑和迷茫。
伴随着黄英的疑问,在场的所有人都懵掉了,大家面面相觑的沉默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樱宁,她赶紧上前,在黄英的眼前用力地摆了摆手。
“我怎么晕倒了?你又是哪位?”黄英看着我,显然是有点儿紧张。
樱宁也在那一转过身来,望向我们,“她不是瞎了,也不是故意不理咱们,只是单纯地看不到我们这几个妖怪了。”樱宁这么解释着,双手叉腰,语气中夹杂着一份说不起道不明的奇怪情感,“她不再是妖怪了……黄英她,应该是成了真真正正会生老病死的人类了。”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昏过去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为了避免现场气氛的尴尬,用提问回避了她的问题。
黄英有些困扰地摸了摸额头,“我应该是每年都会到这座山上来住一段时间,但是为什么要来住一段时间的原因我有点儿记不清了。昏迷前……昏迷前我应该是在山里散步吧……然后,后面就记不得了。”
“告诉她,她在山里散步摔了一跤撞到头晕过去了。”
“你在山里散步的时候,摔了一跤撞到头晕过去了。”按照樱宁的提示我向她解释,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编造着她昏倒前发生的一切,“我把你救了回来,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准备下山了。”
“下山……”黄英继续揉着额头,一脸的茫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我记起来了,我每年都要到山上来吃一个月的斋,保佑我们的甜品店生意兴隆,还有保佑我们家那口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黄英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我,一脸幸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年还多了一条,那就是保佑我们家的宝宝顺利生产。这样一来,到明年的时候,就能带他一起上山来了。”
“……宝……宝宝?!”
对于黄英来说,她自然是只听到了我一个人的尖叫声。而对于我而言,那一刻,我听到的却是四声重叠在一起的尖叫声。
“赶紧的!”背后的香玉用力推了推我的肩,“快问下她今年几岁了!”
“我吗?”在听完我专属了一遍香玉的问题后,黄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我今年二十二了啊!是不是看起来不像?”她这么说着,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和樱宁她们瞬间一起石化了。
就在这时,爷爷推门走进屋来。
“黄英小姐,你丈夫来接你了哦,你衣服都收拾了吗?”
“啊!他今天就来接了啊?我把时间给记岔掉了!”
黄英这么说着,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衣服来。至于我,则在爷爷的要求下,和樱宁她们一起退出了黄英的房间。
“爷爷,你是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不记得了?”爷爷有些奇怪地望着我。
“那个……黄英她原来的身份……你还记得吗?”见爷爷向我露出一种如同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的时候,我赶紧闭上了嘴巴,“没什么,你别在意……”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跑到了后院。
“现实被更改了。”樱宁率先开了口,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像是推理侦探一样的模样,“为了更好地满足:黄英是人类这一事实,现实做出了必要的调整和更改。”
“为什么会这样?”我困惑地追问道。
樱宁朝我白了白眼睛,摆出看不起人的模样。虽然明明已经鄙视了我一番,对于我的提问,却也只是给出了“我不知道。”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回答,她叹了一口气,用故作嘲讽的预期到,“黄英就是和人类在一起太久了,所以才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变成这副笨蛋模样……落得今天这样的笨蛋下场……”
对于樱宁的言论,我和香玉她们只是相互看了看,大家都没有说话反驳。事实上,我相信包括樱宁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知道,这样的结局对于黄英来说,显然已经是最合适,也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前堂的告别的声音。
我赶紧跑了过去,发现黄英还有她的那位突然冒出来的丈夫已经整理好了行李,再向爷爷答别了。
“这段时间承蒙您的照顾了!”
黄英向爷爷点头致谢着。
“这是我们店里的甜品,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爷爷并没有推脱,只是笑眯眯地收下了黄英夫妇递过来的甜品。他不停说着“祝一路顺风”的告别词。双方又客套了一会儿,黄英夫妇俩这才转身依偎着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看到黄英脸上那幸福而朴实的笑容,我的内心多少感受到了一丝宽慰。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去后院告诉樱宁她们黄英已经下山了的时候,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樱宁再一次不声不响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你去把这个送给她。”
樱宁没有理睬被突然出现的她吓到了的我,只是将一盆将开未开的菊花塞进了我的手中。
“说什么随你,反正让她把这个收下就可以了。”
没等我来得及多问几句,樱宁却已经转身,穿过走廊回到了后院之中。
我感觉跑出前院,发现前院的那些菊花都已经开了。满园的金色和银杏叶的金黄交相呼应。用一种干净而透亮的色彩,浸染出秋的气息。
黄英她们已经上车开出去一段路了,我只好抄小路去追赶他们。而在追赶的一路上,我惊奇地发现整座山上,几乎每一处土地上,都神奇地开满了菊花。那份典雅而慎重的金黄,和湛蓝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让整座山显得富丽堂皇的同时,也美得失去了现实的质感。
在穿过好几天小路后,我终于成功截住了黄英坐的车辆。
“你有事吗小弟弟?”黄英摇下车窗,对于我突然出现拦车的鲁莽行为,她只是用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笑容回应着我。
我喘着气,努力调整好了呼吸,将樱宁让我送给黄英的那盆菊花递了过去,“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黄英怔怔地从我的手上接过了那盆菊花,她有些发呆地注视了许久,突然眼泪就莫名地流了出来。
“好奇怪……”黄英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
我看着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向黄英再次道了一声再见。
坐在车里的黄英向我挥手道别,车子重新开走,开得很慢很慢。
道路两旁的盛开的菊花摇曳出秋的金色,总让我觉得有些悲伤。
那应该是三郎在向黄英做着最后的道别……这一年秋天,满山遍野盛开着的菊花,将山色染成了耀眼的金黄。
许多来自城里的游客,自驾上山,然这座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山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受此福泽,原本没什么香火的狐仙庙,也一下子变得信众如织、香火鼎盛了起来。
那天黄英的丈夫在山上来接妻子下山的时候,顺带还送来了许许多多的甜品。而这些甜品基本都进了樱宁这群人的肚子。
“最后一块蛋糕了,出于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所以我建议,就由年纪最大的我和年纪最小的喵喵来吃掉了!”
“喂喂!年纪最小的话怎么看也是我吧!”我有些不满地提出抗议,却被樱宁的一句“你是男生,要礼让女生”为理由直接把我的抗议给驳了回来。
“樱宁啊!你看最近好多人来给你烧香,感觉你这是要火啊!”
没有理睬香玉的话语,也没有在意喵喵,樱宁把一整块蛋糕直接塞进嘴里.脸颊都被撑得鼓了起来的她只是含糊地嘟囔着,受嘴里食物残渣的影响,根本听不清她是在说些什么。
“人家拜的是狐仙,和樱宁有什么关系。”
因为游人实在有点儿太多了,为了避免喜欢乱窜的游人到后院,连后院的大门都被爷爷给锁上了。搞得我现在只能翻墙进后院,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至于那些游人,连这株四季常开的樱花树都无缘见上一面,更别谈什么给樱宁烧香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你说啊,他们拜的……你掐我干嘛樱宁!”
“就你话最多!”
“我又怎么了!”
“我说你话多!”
“你故意找事吧!”
“怎么要打架嘛?”
眼看她们俩又快要掐起来了,我和蝶依赶紧上前打起圆场。边上没有分到蛋糕的喵喵,可怜兮兮地捡起樱宁扔在地上的蛋糕盒,用手刮下那沾在盒子内壁上的奶油来解馋。
风吹过,带着渐重的凉意和清冽的菊香。
四季常开的樱花树,洒落下一地的流光。
当天傍晚,被两人份的周末家庭作业蹂躏到生无可恋的我正趴在桌上打盹,就在我似睡非睡只见,脸上传导来的一阵剧痛让我瞬间惊醒。我看到樱宁正坐在我的书桌,右手不知轻重地捏着我的脸颊。剧痛在加剧着,让我不禁喊出声来。
“你你你!你干嘛啊!”
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总算是从她的魔掌中挣脱了出来。捂着简直要被撕裂掉的脸,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庆幸感消失后,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愤怒和埋怨。
对于我的责问,樱宁并没有继续回答,只是把我的衣服扔到了我的脸上。
“穿好衣服,我们去镇上逛逛。”她这么说着,带着命令的语气。
“逛逛?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废什么话啊,让你穿就穿!”
她的手又一次想过来掐我的脸,还好我抢先一步一个翻身,滚落到了床下。
“我有点儿想黄英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樱宁轻声低语道。
我一愣,把线衣往身上套的动作也迟钝了一下。脑袋从领口钻出来的我,看到了樱宁那副有些奇怪的表情。
“怎么突然……”
樱宁抬起手打断了我,“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想去看了。”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快点儿,我一会儿在后院等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当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匆匆忙忙来到后院的时候,只见樱宁正站在樱花树旁,抚摸着那粗壮的树干。
“樱消尚复开,人去再无回。天道沧桑意,究其自可哀。”
优美而熟悉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着,隐约带着一丝悲戚的情绪。对于樱宁今天的状态,我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总感觉今天的她意志很是低沉,好像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个点山路公交应该停了吧,我们要走到镇子上去吗?”
樱宁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当然不是走过去。”她走到来到我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脸。我一下子意识到了樱宁的用意,在她喊了一声“喵喵出来吧”之后,一股温暖的气流从我的右眼中喷涌而出,龙形的喵喵乖巧地在我们身边盘身匍匐。
“等等,你是要和我骑着龙过去?”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是想上《走近科学》吗!山下小镇的空中惊现骑龙的少年少女?”
“那你是想走去?”
“……走过去来回三个多小时……”
我困扰地揉着额头,虽然很想说“明天早上再去呗”,但我知道樱宁肯定不会采纳这个朴实的建议,所以提了也是白提,纯粹是自讨没趣。
“你真的很想见她吗?”
樱宁望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我只能默认她没有说谎。
叹了口气,我让樱宁在我房间里幻化成学生模样等我消息,自己走走到了前厅。
钱百万正满脸通红地啃着猪蹄,边啃还边向爷爷敬酒,嘴里嘟囔着,“当年多亏你啊王叔,多亏你啊……”
“钱老板……”
他敲了敲手里的猪蹄,口齿不清地对我嚷道,“啥、啥狗屁老板啊,喊我大正叔……不……不对!喊大正哥!”
大正?!我分明记得这家伙不是叫钱百万吗…………
不过没时间多想,我还是鼓起勇气大叫道,“大正哥,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钱百万又啃了一口猪蹄,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对我含含糊糊地嚷道,“大侄子,有需要哥的地方只管说!”
没工夫跟他去整理这混乱得一塌糊涂的辈分,我直接说出了我的请求。就在我忧虑的纠结于他是否会答应的时候,钱百万直接把手里啃光的猪蹄砸进了盆里,“去他妈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去镇上嘛?你等着,大正哥给你喊直升机来!”
“别别别!车就够了!车就够了!”我赶紧摁住正要打电话喊直升机的钱百万,一边朝着后院大喊了一句,“樱宁,钱老板答应送我们了!我们走!”
身穿校服的樱宁从后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明日里樱宁总是有意避开爷爷,从不在爷爷面前化成人形,但今天不知是她没在意又或者她有意为之。樱宁没有避开正在前厅和钱百万喝酒的爷爷。
爷爷干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樱宁说些什么。
但樱宁却只是朝爷爷摇了摇头,径直走出了前厅。
一路上,我原以为第一次坐豪车的樱宁会咋咋呼呼。但她却只是用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的望向窗外。
暗粉色的霞痕落在樱宁清秀的脸上,她的眼中倒映着远山的淡影。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起静静地坐在车里。田野中零零落落着高低不一的稻草堆,空气中吹来了暮秋的凉意。还有土地的气味,和樱宁身上不知名的香味混在一起,很好闻。
司机很快就把我们送到了黄英工作的那家甜品店。透过橱窗,我看到了正穿着员工服站在收银台前,面带微笑地将零钱递还给顾客的黄英。
比起刚告别的时候,黄英的脸色显然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的她的肚子似乎已经开始分明隆起。
本想着和樱宁远远看一眼就离开,但黄英却率先发现了我。她朝着我开心地招了招手,没办法,我只好和和樱宁穿过橱窗走进店内。
“你好呀小弟弟!今天陪女朋友逛街啊?”
“不!她是!”
“我是他妈。”
在我看来,樱宁的解释比不解释还糟糕。
“她是我妈妈的妹妹的女儿。”
“哦,那不就是表姐妹么……干嘛说那么复杂啊!”黄英乐呵呵地笑了出来,“你好哟小妹妹,总觉得很脸熟呢!”
樱宁抿着嘴,没有做出回应,就在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着该怎么插嘴救场的时候,樱宁突然说了句,“我也觉得姐姐你很眼熟呢,可能我们上辈子见过也未必啊!”
在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哈哈,小妹妹嘴真甜!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拿,姐姐请客!”
对于黄英的话我只觉得心头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的……十分钟我和樱宁各自拎着两大袋点心坐上了那辆金灿灿的大奔。
“你是准备把她的店搬空吗?”
“是她说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拿……”虽然嘴里明明塞满了食物,但口齿却出人意料的清晰,以至于让人觉得她刚才的谬论相当有说服力,甚至于无法反驳。
我只能转过头去,夜色已深,沿街的路灯洒下落日般昏黄的光。
我突然想起了在收银机的边上,那一盆已经有些许枯萎的菊花。
“这菊花快了枯掉啊。”
“毕竟秋天快过去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送的那盆菊花会有什么特殊的灵性。”
“那是我从前院随手挖的一盆花,有什么灵性不灵性的。”
樱宁将不喜欢吃的樱桃塞进我的嘴里,还将指尖的奶油顺手抹在了我的嘴唇上。
“樱宁,那……三郎他就这么彻底地消失了?”
在奶油的反衬下,那颗樱桃酸到让人想哭。
对于我的询问,樱宁什么话都没说。她自顾自地从购物袋里拿出甜点,撕开包装袋,塞进嘴里,一声不吭地吃完,然后继续拿出,继续撕开,继续塞进嘴里,继续一声不吭吃完,如此循环着。
她又将一颗草莓塞进了我的嘴里,与此同时,我看到她的眼中闪烁出柔和而温暖的光。
“他一直都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樱宁这么轻声说道。
草莓的甜味浸透了我的舌尖,刹那间,我好像有点儿能听懂她的意思了。
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黄英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柔软的小生命,正怀抱着爱和思念,悄然成长。
一阵暖意翻涌上我的心头。
温暖了这凉意渐重的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