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片天地都跟着静了些,俞礼吐得昏天暗地,眼尾泛红。他倒是吐痛快了,恭亲王却并不痛快,门外的商炽也阴沉着脸,目光扫过满地的陷阱,对着恭亲王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好雅兴。”
“不及殿下。”恭亲王想起自己刚不受控制的欲念,脸色十分难看,起身相迎道:“顶层月色甚美,怎地跑楼下来了?”
“一个人赏月未免太过无聊,听人说瞧见少师也来了,想着邀他一同,不过现下看来,本宫的师父得陪其他人。”
商炽说这话时声音冻到骨髓里得寒凉,恭亲王笑意不改道:“确是,少师大人应了本王的邀,今晚得陪本王。”
他说着就要关门,商炽身后的护卫上前抵着门不让他关,气氛一触即发。
俞礼总算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执书递了茶水给他漱口,再将黑纱绑在眼前,小心翼翼扶着俞礼起身。俞礼身心俱疲,又觉好笑:“真没想到,我一个瞎子,有一天能有这么多人邀我赏月。”
执书扶着俞礼出了雅阁的门,恭亲王和小暴君一同回头看向他,今日俞礼穿了件月牙白的衣袍,外头罩了件曳地披风御寒,由于大病初愈,脸上没有太多血色,因为刚刚吐过,嘴唇红得异常,被执书扶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要说俞礼取下黑纱后,那长相在京城里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原文描述,就连摘月楼的名妓见过俞明寂的容貌后都自愧不如,暴君商炽拿他实践酷刑,唯独没动过的就是俞明寂那张脸。
俞礼刚被又惊又吓,这会儿还有些没缓过来,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对恭亲王道:“王爷,今日臣身子不适,只能改日再作陪谢罪了。”
执书扶着俞礼要走时,商炽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靠着墙,说道:“少师的病既然好了,明日便来东宫好好教导教导本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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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礼一夜未睡,第二日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坐在梳妆桌前任由丫鬟给他打理头发。刘管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满脸喜色道:“主子,老爷来信了!”
“哦。”俞礼情绪不高,奈何刘管家热情得很,召来执书念家书,整整五页纸,念到俞礼打理完头发、穿戴好衣服、再吃完早餐才总算念完。
听完才觉前面冗长一段全是废话,总结起来就后面一段话:“望儿安心留京辅佐圣上,家里一切安好无须挂念,不必回家探望,若思之心切,吾可来京一趟。”
刘管家喜红了脸,激动道:“老爷可是要上来了?”
“未必,估计就说着好听呢。”俞礼从这封信看出他爹娘的态度,这是告诉他别辞官,也别回去,这二老是铁定了心要站七皇子。
拾掇好,俞礼坐上马车前往太子府,虽说昨晚商炽叫他去东宫,但他人又不傻,商炽早年就搬出了宫自立府邸,去了东宫恐怕连毛都看不着一根。
初夏亮得早,俞礼到时天已经大亮了,他在前厅坐了会儿,去禀报的仆役回来道:“太子爷现下还睡着,少师大人喝着茶等等吧。”
“嗯,多谢。”俞礼早料到了,心不浮气不躁地又坐着等了老大半天,喝了好几盏茶,又吃了几碟糕点,没甚架子得跟太子府里的仆役们都聊熟了,临近称兄道弟的时候,才总算有人来回禀,太子起了。
可算起了,再不起他都要以为商炽永眠了。
俞礼被人领着,穿过重重连廊,走了半柱香才到后面的主居室,还未近前,便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以及鞭子打在肉-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领路的仆役已经习以为常,没露出任何异样,恭恭敬敬将俞礼引进门,说道:“到了,若没别的事,奴才就先下去了。”
俞礼鼻尖充斥着刺鼻的铁锈味,眼中映出地面上大片大片血泊,他恍惚地点了点头,由执书扶着才不至于腿软跪在地上。
鞭罚的那几人奄奄一息得被拖了下去,很快有仆役提着水桶娴熟地冲洗地面,商炽站在血泊的尽头,把玩着血迹斑斑的长鞭,勾着嘴角道:“让师父见笑了,大清早来了几个不要命的扰人清梦,又不肯招是谁派来刺杀我的,本宫就打几下出个气而已。”
俞礼长袖下的手指哆嗦了下,腿软得走不动路,商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师父怎么不过来?”
“你心性如此暴戾,大商交到你手里,是要亡朝的节奏!”虽怕,但原主不怕死的人设照样得支撑下去,只不过说完俞礼腿更软了,全身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执书身上。
商炽听完却并不生气,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师父说的是,下次本宫处理得再利落些。”
商炽转身进了厅房内,立即有美貌的丫鬟提着热水进去将浴桶灌满,执书扶着俞礼入到厅内,小声提醒道:“主子小心台阶。”
俞礼顿了下,依言抬脚越过地上还没被抬走的死尸。
隔着一道屏风后烟雾寥寥,商炽强健的身影被午时的阳光照射在屏风上,听得里面一声轻笑,道:“可惜师父是个瞎子,辨不出地上那玩意儿是不是你府上的。”
俞礼纵然捏紧手指,朝执书的方向望了眼,执书低下头在他手心无声息地画了个勾。
商炽又道:“既然没人来认领,便抬下去喂院里养的狼吧。”此话说完,才有暗卫进来将那具尸体抬走,屏风后静得只有水声,俞礼的心脏犹如被一张巨掌捏住,紧张地悬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