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有出生入死,又不是上战场。”
其实胤禟不明说胤禩心里也明白,当年胤禟原本是跟自己和胤俄关系最为好,之后却突然开始亲近起了原本看不顺眼的太子,胤禩不是不疑惑的,虽然后来隐约也猜到他这样的转变也许是受了他额涅的影响,而胤礽能够不计前嫌还能将之当做心腹给予重用,不得不说,就这一点他做得确实叫人信服。
于这个方面来说,胤禩对胤礽还是有些佩服的,对自己和其他那些曾经致力于给他找麻烦的人他都网开了一面没有赶尽杀绝,若非有那个魄力和自信,一般人想来也做不到。
其实胤禩如今的日子不单过得不差,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看来还十足叫人艳羡,他的福晋出身不高,只是个四品大理寺少卿家的闺女,夫妻俩感情却不错,有儿有女,还有几个庶出的孩子,爵位是从铁帽子王那里继承来的,虽然没了世袭罔替的资格,好歹是郡王爵,在胤礽登基之后他也得蒙开恩接了自己亲额涅良太嫔到府上奉养天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其实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世济三年,玛尔珲府上孙子娶媳妇设宴摆酒,邀请胤禩前去,胤禩原本顾虑着胤礽知道后会对此不好想本不愿去,后来胤礽听说了非但无所谓,反倒是笑说要他代自己去讨杯喜酒喝,对他这样的玩笑话胤禩自然是不会当真的,他哪里有那个资格敢代皇帝行事,却也打消了顾虑,正大光明地去了。
曾经荣耀的安王府如今成了门庭冷落的贝勒府,玛尔珲娶孙媳妇,来的人也不多,当初胤禩与岳乐的几个儿子走得近,后来却机缘巧合之下胤禛娶了岳乐的外孙女将马尔浑给拉拢了去,但时过境迁,在他们几兄弟连着被削爵,老四因涉嫌谋反被圈,与福晋和离之后,玛尔珲几个算是彻底跟胤禛决裂了,反倒是胤禩这边,一直跟他们偶有往来,关系不咸不淡却也还算过得去。
玛尔珲只请了几户走得近的宗室,小摆了几桌酒,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酒过三巡,胤禩起身去后头方便,却在穿过长廊时和神色匆匆迎面过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手里的酒壶洒了,浇了胤禩一身,胤禩皱眉看去,刚想喝斥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前这个神情呆滞面色憔悴头发散乱还一脸醉态的女人,正是之前他称呼过四嫂的郭络罗氏。
但是到如今,他自己已经被出继,对方也跟胤禛和离了,他倒是一时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好了,只是看着眼前的郭络罗氏这副落魄样子,也不免有些同情和唏嘘。
郭络罗氏的强悍和泼辣之名在宗室之间流传甚广,从前胤禩没少把老四和她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闹得人尽皆知当笑话看过,也听说过因为她做的手脚,老四的一众侍妾俱是迟迟怀不上,一直到前两年终于是闹崩了老四举家迁去遵化守皇陵之后才得了一子,而面前这个女人,说是跟老四和离,其实便就是被他给休了,没有别处去,就只能回了这里来,寄居在她舅舅玛尔珲府上,从此醉生梦死,每日靠酗酒度日,疯疯癫癫,动辄打骂奴才,府上一众下人都怕了她,玛尔珲特地给她准备了个院子将她圈着,却没想到今日会让她给跑了出来,还被胤禩给装个正着。
郭络罗氏歪着身子靠在一旁的廊柱上眯着眼睛胡乱笑,显然是醉糊涂了,却似乎是认出了他,与他打起了招呼:“八弟……?好久不见了……呵……”
胤禩看她身子瘫软,周围也没个奴才,本想扶起她,手刚伸出去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便就算了,蹙着眉按着以前的称呼回她:“是有许久不见了,四嫂可还安好?”
郭络罗氏自嘲地笑着摇头,嘴里却是念叨着:“好呢,好得很,我好得很呢……”
胤禩也摇了摇头,不再说错过身想离开,却又鬼使神差一般心思一转,再次回过了身,看向她,说起了他本不该多事的话:“四嫂,身子是你自个的,何必因为其他人就这样白白糟蹋了,日子也是你自个的,过得好与不好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其又何尤?”
郭络罗氏微一怔,呆呆看着他,眼里的迷醉之色却慢慢退了下去。
胤禩心下轻叹,果然是在装醉。
然后他从袖子里抽了本随身带的自己不时会拿出来翻看的书出来,递过去到郭络罗氏面前,轻声说道:“这是这些年我时常会看的书,修身立命,受益颇多,如今便送给四嫂吧,兴许四嫂也能从中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