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
两江总督因弹劾被康熙召回了京,胤禛奉命往江南彻查,其实要查这个范承勋的把柄倒当真是一点不难,此人贪婪嚣张又有祖宗荫蔽是半点不知道收敛黑料一大堆,胤禛在江宁半个月,该查的就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也包括那范承勋和胤禩私底下暗暗绰绰的勾搭。
倒是不过,他是来查两江总督的,且康熙本就对范承勋有包庇之意,胤禩虽然跟他有一些牵扯但范承勋的罪名毕竟与他无关,却也不好就这么一下捅到康熙面前去否则未免显得他刻意针对。
其实若是被康熙知道胤禩敢私下结交封疆大吏,免不了又是一顿很削,胤禛其实很乐意看这个不安分处处挖墙脚尤其手还伸到了安王府来的弟弟倒霉,但不过他是不会直接去跟康熙说怀疑胤禩和两江总督有染就是了,只想着也许可以另换个方式旁敲侧击地提醒,而这样的机会,很快就送上了门来。
在胤禛离开江宁回京复命的前一日,提督江南学政张榕端找上了门来。
张榕端先前在京任职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与胤祉交情很是不错,而胤禛与胤祉又一贯关系好,与这人也有几分交道,后来张榕端外放到江南为官当中也有胤禛的举荐之力,其后这两年张榕端私下里与他偶有书信往来,请安问好很是勤快,一来二去就热络熟识了起来,所以如今人特地专程上门来请安便也一点不稀奇了。
礼数都做过了之后,张榕端又笑着请罪;“听闻四爷来了江宁,本该一早就来给您请安才是,不过下臣心知四爷此番是为查案而来,公务繁忙,不敢打扰,这才等到如今四爷都要启程回京了方才上门来,还望四爷勿怪。”
胤禛不在意地与他客套了几句,闲聊过家常之后,张榕端终于是说起了自己的来意,问胤禛:“爷这回来查两江总督的罪行,可都查仔细查清楚了?”
正端着茶盏喝茶的胤禛顿了一下,看向他,见他明显是话里有话,便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张榕端便也不拐弯抹角了,从袖子里取了份册子出来,递给胤禛,道:“爷,这位两江总督大人平日里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与一帮子的文臣士大夫一块搞了个诗社,吟诗作画好不快哉,这上头摘录的都是两江总督大人所作之诗,您看看。”
胤禛疑惑接过,随意浏览了一遍,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目光转向张榕端,对方却笑了笑,又道:“爷您再仔细看看,这上头写的诗,可都有一些耐人寻味……两江总督大人有一副画,画的是乡间春耕之景,也是他的得意之作,一直挂在他书房里,许多人都见过,前些日子下臣和总督大人一块喝酒,他喝高了之后与下臣炫耀说是那幅画另有一个名字叫做‘日月齐辉’,画中画的是响午之景,但天上悬着的却是一轮弯月,只是乍一看到那画的人都不会那么想,只以为是被云层遮了一半的日头罢了,哪里会去深察其中寓意,白日里却出了月亮,可不就是日月同在,日月日月,正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胤禛又哪里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再看手里册子上摘录的那几首诗,都是些似是而非之作,怎么论断完全是看读这诗的人怎么想了。
张榕端见胤禛蹙起了眉,又接着道:“总督大人还说那画他已经献上了京,就挂在皇上的寝殿之内,连皇上也没有看出其中的深意,话里话外是得意不已。”
“挂在皇上的寝殿里?”胤禛诧异道,随即便又明白过来他说的画指的是什么了:“你是说……是八爷献给皇上的那份寿礼?”
“正是。”
当初胤禩送上寿礼之时说是自己画的,因为画得好康熙很是喜欢,不过如今听闻其实是出自这两江总督手笔,其实却也不奇怪。
胤禛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他爹是范文程,他怎么可能会对朝廷有异心……”
“正因为他爹是范文程,被人称为‘满清第一功臣’,可说到底,范家到底还是汉人,是降臣,这背地里骂他们的人远比面上对他们大加称赞的人要多得多,想必他们未必好过,物极必反,范承勋就算有这份心却也不奇怪,先忠后反的,也不是没有前例,当年三藩之乱不就是……”
胤禛的眉蹙得更紧了些,陷入了深思之中,良久之后,不动声色地将那册子给收了起来。
京城,东宫。
胤礽将手边的信伸到烛台上,火苗蹿起之后将之扔进了一旁的盆里去。
胤禔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不由得笑了:“太子爷这是又在烧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榕端的信,鱼儿上钩了。”胤礽随口答道,盆里的信纸已经化成了灰烬。
“那个江南学政?”胤禔微有些诧异:“他是你的人?”
“你以为他是老三或者老四的人?”胤礽笑了笑:“也许他们自个也以为是吧。”
随即又一眼横向了他:“你怎么又跑东宫来了?不怕被人看到?而且外头那些奴才是怎么回事,不通报一声就让你进来了?”
“说什么呢,我上回来还是大半个月之前,”胤禔走上前来非常自便地寻了张椅子就坐了下去,完全不把自己当客:“至于不通报,那是你的奴才有眼色,行了你,能近得了你身的人怕都是被你调/教得足够听话的了,你还怕他们去外头说什么不成?”
“你还当真是好意思说。”胤礽对他的脸皮之厚已经有了深刻地认识,说得再多都能被他当做是调/情的话,干脆也就闭了嘴。
讨了没趣的那个讪笑了笑,道:“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兵部刚刚收到的费扬古来的奏报,噶尔丹已经率兵自科布多东进至了巴彦乌兰,奏报一会儿就要呈到皇上跟前去,亲征之事怕是就要定下来了。 ”
“嗯,”胤礽点了点头,对这本就知道的事情并无多大兴趣,转而又突然问道:“你跟费扬古是不是挺熟的?”
胤禔对他这话一时有些意外,随即又明白过来他这话里头的意思,无奈道:“他跟彭春是挺熟的,一块出征过好几次很是谈得来,我与他,却也只能算是还有几分交情吧,倒是我记得,他从前似乎跟索额图走得还挺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