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两夜,他坐在这张桌子旁边,桌面上还摆着一副和当年一样的莲花图,等着那人推门进来,告诉自己,“殿下这幅画,太过虚伪”。
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一寸寸的心死成灰。
他派人在四处寻找,天地茫茫,却谁都没有听说过那个名字。
重生以来头一回,齐徽感到了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从未想过这一世会找不到乐有瑕,就像他以前也没有想过,对方会那样决绝地站在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他明明没想逼死他,他只是想……将这个人永远绑在自己的身边,不允许他逃离和背叛。
齐徽自小长于深宫,皇上偏宠长子,只是因为齐瞻的血脉无法继位,太子之位才退而轮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身居于此,如履薄冰,要提防父皇的猜忌,兄弟的陷害,他人别有心机的接近……而母妃那双充满了心机和欲望的眼睛,更不知从何时起,让他不愿直视。
他亦是心知自己自私,多疑,性情沉郁,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成大事者必备的手段而已——没什么不对。
上一世,乐有瑕出现的那样轻易,他平平静静地走进这个房间,同时也是闯进了自己晦暗的人生,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牵挂与心动,但他没有珍惜。
胸口堵的厉害,整颗心却又空荡荡的,疼痛在疯狂地燃烧,后悔与焦灼令人窒息。
他这样心心念念地期盼重逢,想象着重温以往亲密无间的岁月。
如果再给他这样一次机会,他绝对会牢牢抓住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可是,没有。
你到底去了哪里?
*
曲长负的身份很受瞩目,他上任之后没多久,丞相之子来到军营任职的事情,就很快在附近的镇子上传开了。
军营中的逃兵,上一任清吏司主事的辞官,以及镇上恐怖的军刀杀人案,早已经使得百姓们人心惶惶,盼着早点把凶手捉拿归案。
在这种情绪下,新上任的这位大人也就格外受到关注。
“来了个新官,上头是总算重视这件事了吧。那人就死在我家后头那条街边上,吓得我全家晚上都睡不着觉!”
“要是这样,那敢情好,凶手抓不着,谁心里头都不踏实。”
“嘁,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当官的都一个德性,有几个会办实事?你们不知道吧,来的那位可是丞相老爷的大儿子,连二十岁都不到,听说还是个病秧子。人家能管你这个,混资历罢了。”
“什么?这般年轻,如何整顿军营?简直荒谬!”
“嘘,悄声,万一让人听见怎么办?不要命了么!”
在这样的质疑声中,曲长负的心情并未受到半点影响。
一连三四日,他都在自己的帐篷里养着,只有在午后阳光与天气俱佳的时候,才会在军营中转一转,看看新兵操练,那优哉游哉的样子,几乎将京郊大营当成了他散心休闲的别院。
这样一来二去,倒是在军中传开,新来的主事身体不好,但却是个姿容秀逸的美男子,最喜看人舞枪练剑,若是练的卖力,甚至还能搏他一笑。
一时之间,每当天气晴好,风又不冷的时候,军营之中处处可见勤奋挥剑的英姿。
直到又过了两天后,曲长负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
——手下暗卫前来回报,称逃兵陈英已经有了下落,就藏在距此地大约十里之外的虎形山中。
“虎形山?”曲长负道,“如果我所记无误,那应是京畿卫平日集训之地。”
“少爷没记错,这陈英倒是乖觉的很,属下此前将他的老家和亲友住处都搜查遍了,也没找到人,还是经您提点,又折回来在附近打听排查,才听到两户樵夫都说他进了山里。”
前来回禀的暗卫道:“但生怕会惊动京畿卫,属下们没好进去抓人。”
曲长负似笑非笑:“咱们抓人做什么,这是曹大人的事情。陈英的下落,我还真不信他会不知道。”
暗卫在心里默默为曹大人上了柱香,被他们家公子盯上,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果然,流言很快就在镇子上传开了。
百姓们都说,那个杀了镇上百姓的逃兵,现在就躲在虎形山之中,但京郊英不愿得罪京畿卫,因此迟迟没有派人捉拿,置大家的安危于不顾。
这个罪名十分诛心,传入曹谭耳中,将他气的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是谁将这件事传出去的?!”
早在几日之前,他便早已得知陈英的去向,当时就吩咐手下将消息隐瞒下来,准备过几日直接上报此人已跌落山崖摔死,没想到出了岔子。
满屋子的人不敢说话,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心地说:“曹大人,那咱们如今可要同京畿卫交涉一番,请他们配合抓人?”
“万万不可!”
曹谭断然道:“陈英肚子的那些事,不能让外人知晓,若是他听到我上报他已死,便知道是不打算再捉他了,自然什么都不会说。但若是让京畿卫帮忙抓人,陈英狗急跳墙,把事情一股脑都抖搂出来就坏了。”
他几乎气急败坏:“目前暂管京畿卫的,可是谢九泉!”
谢家这个长子,背后有靠山,性情又刚直,陈英正是因为知晓了军营中的一些秘密,怕被杀人灭口才逃跑的,若是碰到谢九泉手里,什么都完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守卫忽高声道:“曹大人!”
曹谭皱眉道:“作甚?”
“曲主事到访!”
曹谭心情不好,本来不想再应付曲长负,但碍着对方的身份,他不光要见,还得高高兴兴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