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神山的峰顶白雪皑皑,但只有一股一股的微风在飘荡,路并不难走。只不过云雾的气息太浓了,视线投射出去几米远,就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一直在跟随着积雪上的一排脚印走,整个峰顶像是被削去了一块,宽阔而且平坦,跟着那排脚印走了片刻,云雾更加浓重了,但是云雾在上空流散,晃来晃去之间,我隐约看到了一座宝殿的穹顶。
自然天宫!
我的脚步一下放慢了,抬眼望过去,但是流动的云随即又挡住了之前看到的宫殿一角。我知道,苦苦寻找了这么久的自然天宫,已经真正近在眼前。心里忍不住的兴奋,不过又一低头,看见雪地里的脚印,接着就是紧张。我不清楚先我一步来到自然天宫的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目的,如果做最坏打算,说不定就要和对方在这里生死相搏。
我屏住呼吸,把动作放慢,无声无息的朝前走着。微风从耳边吹过,一层一层的云像是水波般的流动,又向前走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密布在峰顶的微风如同全部汇聚到一起,风力顿时强劲,云在流动,折射着五彩的光。
呼......
眼前的云雾骤然间被吹散了一些,淡的好像稀薄的牛奶。透过变薄的云雾,我看到眼前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道巨大的门。那道门后,隐约就是庞大浩瀚的自然天宫。我停下脚步,心头浮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见到这道门了,终于见到了它。但是在我看见它的同时,心底却萌生着一股难言的哀愁和伤感,那种感觉带给我的,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关于自然天宫的记忆,已经被黑色恶灵抹掉了七七八八,可我看到这道大门的时候,依然会不由自主的愁,不由自主的痛。
“这,就是自然天宫了......”我自己对自己轻声说了一句,但是脚步还没有重新迈动,稀薄的云雾中,乍现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就站在自然天宫的大门前,好像石化了,他的身上落满了尘土,好像已经在这儿矗立了一千年,一万年,纹丝不动。我马上伏低了身子,做好迎战的准备,不用多说,这道身影,一定就是先我一步来到了天宫大门前的人。
我的经验已经够丰富了,哪怕只是看到一个人的脚步,或者他的动作,背影,至少能分析出一些情况。然而看着矗立在自然天宫门前的身影,我却什么都看不出,对方像是一片浩瀚的海,又好像一片无垠的星空,宽阔的让人一眼看不到边。这种深邃带给我极其巨大的压力,越是看不出,越是表明对方深不可测。
风在呼啸,把云雾吹的七零八落,就在我全神注视着那道身影的时候,心头猛然一震。因为我突然感觉到,那道身影是那么的熟悉,这种感觉非常怪异,我觉得熟悉,却怎么想都想不起对方会是谁。
那蒙满了风尘的背影,孤苦无依,无助的站在自然天宫的大门外,他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断的想,不断的猜测,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了多久,我心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忐忑不安,再也顾不了许多,迈动脚步就冲了过去。
我在积雪中奔跑,动静很大,但是那道背对着我的身影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集中在了自然天宫的大门上。双方的距离并不算远,我狂奔了二三十步,已经到了对方身后。阵记肠弟。
距离如此之近,我看到那道背影微微飘荡在风中的雪白的头发。心里的猜测好像进一步被印证,不由自主的,我的手脚随着心脏一起在发抖,脚步也变的沉重。我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走到那道背影的前面。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苍老又消瘦的脸,他紧闭着眼睛,脸庞上的皱纹就像这片大地上起伏的沟壑。那一刻,我的眼泪滚滚而落,双腿一软,慢慢的跪倒在雪地中。
禹王......为治水而三过家门不入的禹王。上一次见到莲花木像时,我发现里面空了,禹王的宝体不翼而飞,直到这时,我才明白,禹王的宝体来了昆仑,来到了自然天宫。大河的布局,都是昔年禹王亲自制定的,他很清楚这其中的一切种种,他必然知道自然天宫才是解决大河祸乱的根本。他来了,但就呆呆的站在天宫的大门前,再未迈进半步。
恍惚中,我想起了苗尊当时对我说的那番略带嘲讽的话,他说,当年的禹王都没能打开那道门,陈近水何德何能,能比禹王更强吗?
我顿时感觉到心头的压力暴涨到了顶峰,禹王是上古的圣王,更是我们七门人顶礼膜拜的神明,就像苗尊说的一样,他做不到的事,难道我能做到?他打不开的门,我能打开?禹王生前来过这里,死后又来到这里,生前死后,他的确没能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
我看到禹王矗立在白雪中,他已经仙逝多年,而且十死十生,永远不可能转世为人,但是我望着禹王的时候,看见他的眼角,仿佛挂着两滴已经冻结成冰的眼泪。